“這手,還能救嗎?”


    “斷臂離體,如何能救?命能保住。”許溪邊迴答沈恩來的問,手上動作不停,她下方的溫行興臉色慘白,嘴唇烏紫,這是失血過多……若她再晚一點施針……這些人一個個的,當真是不拿自己的性命當迴事,她隻是一個醫家,不是神仙。她沒辦法在任何時刻任何情況下,將他們都救下,否則,她又何至於曾麵對至親之人的離去,無能為力。


    沈恩來歎出口氣,不再多言,悄悄退出帳篷。他們並不在函關內,這是函關外就近搭建的帳篷,因為溫行興的身子拖不到入關。


    他用一隻手臂換了耶律橫橋的頭。


    是勝嗎?


    沈恩來隻覺得這樣的贏麵過於慘烈,他本可以完整。


    當耶律橫橋的長刀斬斷他手臂的瞬間,沈恩來想象不出,溫行興是持著怎樣的一股筋勁,用剩下的右手將耶律橫橋的頭顱割下。


    “班主,你說溫行興醒來後,看見自己的手……”陳振民說到這裏有些哽咽,話也沒辦法再繼續。


    得知耶律橫橋和赫連珍質齊圍函關後,許溪料定函關必有一場惡戰,他便隨之奔往函關。還未入關,戰火已經蔓延,他見到了被灰末覆蓋的半邊天空,燒焦的屍體,以鮮血作為燃燒原料的四號高地……還有,策馬駛入敵軍的溫行興。


    手臂被斬,鮮血四濺,溫行興墜馬,同時,耶律橫橋的頭顱自馬背上滾落。


    好在,一直跟在溫行興身後的同胞將他重扛上馬背,在沈恩來的接應下,從軍心大亂的韓軍中逃脫。


    “他會開心吧,他完成了他想做的事,有了籌碼,能保住想要守住的人。”沈恩來答道。


    陳振民一時有些楞住,他不太能懂沈恩來話中的意思,但是此刻,望著沈恩來的側臉,他所有疑問卻在一瞬間,梗在了喉嚨間,無法發出一個音節。


    耶律橫橋身亡日後,赫連珍質攻函關三日未破,魯韓兩國宣告休戰,國君談判。


    兩日後,這場持續近四年的大戰終於結束,韓國退兵,魯國百姓得以休養生息。


    溫行興經過五日的休養,勉強能夠下床,而他們還沒從勝利的喜悅中平靜下來,就需得馬不停蹄奔往京城。因為,據京城傳來的聖旨,急招南懷瑾迴京,為的便是南懷雲的婚事。


    “溫行興斷了一隻手,你說暖暖會不會不願意嫁給他了呀。”


    陳振民湊到沈恩來的耳邊小聲嘀咕。沈恩來一記眼神嚇得陳振民及時閉了嘴,他朝著許溪的方向縮了縮,離沈恩來遠了遠。


    “溫行興所做皆是為了暖暖,你莫要在溫行興的麵前說這些。”許溪拍了拍陳振民的頭。


    沈恩來望著身側的兩人,總感覺有什麽東西不太對勁。


    她試探性地開口:“我們這個馬車是女子的,你不在南懷瑾他們那邊呆著,老賴在我們這兒幹嘛?”


    “溫行興的傷勢需要靜養,他還是在我們馬車內叨擾我們吧。”許溪迴道,麵色無改。沈恩來將眼神落到一旁的陳振民身上,陳振民衝她點了點頭,活脫脫一副童養媳的模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沈恩來搖搖頭,不過,好歹鐵樹也開了花。無論是對陳振民還是許溪而言,在這蒼涼人世終究沒有那麽孤單了。


    顧慮到溫行興的傷勢,馬車駕了七日才到京師。而讓沈恩來沒想到的是,溫行淼竟是將成婚日子一直拖到他們歸京。這讓沈恩來有些驚詫,若是念及往日的情誼,溫行淼就絕不會做出將南懷雲和親到趙國。可是如今,韓國剛剛退兵,魯國一切急具喘息,穩定趙國是必要所為,而他壓下重迫延遲婚期,又不得不說他對南懷瑾或者是南懷雲的情誼。


    “我要進宮麵聖。”溫行興下了馬車驛站都等不及去。


    “我們和你一起。”沈恩來拉過南懷瑾答道。


    “舟車勞頓,你們最好沐浴盥洗後再入宮麵聖。”許溪出言勸阻,再是立功,再是曾經的同窗情誼。溫行淼終究是一國之君。她也在提醒沈恩來他們,入宮麵聖談及南懷雲的婚事,莫要忘了身份。


    “好!”沈恩來懂得許溪隱晦的擔憂,點頭應下。


    折騰一番,已至慕色。沈恩來三人換上新衣再次踏入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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