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關再往前走就是寧縣,寧縣一過,洛城就到了。我們加快行兵,爭取在城破之前趕到。洛城擁有近十萬人口,一旦失守……”溫行興話沒說完,但沈恩來已然懂得。


    “洛城如今的情況如何?”南懷瑾望著地圖,食指在地圖上圓點大小的洛城上指了又指。他這一點下去是數十萬條活生生的性命。


    “守城的是李琦,李昀恆的堂弟。洛城駐兵三萬,而此次韓國圍攻乃七萬大軍。若沒援兵,洛城保不下。我們趕去恐也來不及。好在函關駐兵兩萬,現已經派一萬人前去救援。雖不能說可反敗為勝,但拖到我們趕到,時間上還是可行。”


    “函關駐兵的是誰?”沈恩來問道。


    “周康。”溫行興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難得皺了眉。


    “周康原是三皇子黨,三皇子出事後,周家便轉投太子門下。但是,據我所知,周康和李琦素來不和……”道聽途說並不可信。溫行興在太子黨內一直持有話語權。對於內部人員之間的那些齷蹉,他了解的更準確。


    “周康此人,原先在三哥那兒的時候,這些年沒少給支持二哥的人下絆子。後來三哥出事,二哥顧念他還算是個人才,況且,二哥從來都不讚同因為黨派之爭將朝堂分割。但是之前受過周康虧的大臣雖明麵上因著二哥的原因不敢多說,但私下和他依舊多有爭論。而且,不少人認為,周康此人並無才華實幹,但勝於拉攏人心,表率爭功,最是佞臣。”人死了,生前所爭鬥搶奪的便顯得有些可笑。愛與恨也淡了,骨肉親情,兄弟一場。最終隻化為一句二哥,三哥。


    “若此人真是如此品性……”南懷瑾皺眉。


    “我們加快行程。”沈恩來怕洛城撐不住。


    “大軍再快也快不到哪兒去。咱們隻能和先行軍加快腳步。”


    ————


    “明日之內一定要把洛城給攻下來!”


    耶律橋橫大掌一揮,將麵前沙盤上插著的棋子全部拔扯在地。洛城攻不下來,沙盤上插滿韓國的棋子有什麽用?!他目光陰鷙,就像是一條淬滿毒的蛇。


    “傳令下去,死攻!不計代價!進到洛城,我會讓整個洛城十萬人為犧牲的將士陪葬!”


    而此時的洛城內,因著多日的守城之戰,在韓軍有所準備來勢洶洶,從趙國邊境趁夜襲入,第二日就攻下邊境。一路屠殺直至洛城。


    李琦聽過耶律橋橫的名字,韓國猛將,嗜殺暴戾。他同韓國另一將領,赫連珍質形成韓國武力上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耶律橫橋還有一名,世人叫他活閻王。他所攻之城,但凡有抗,攻下後,必定屠城。這使得他常常麵臨敵人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要麽聽說敵軍將領是他,放棄抵抗直接開城投降,要麽誓死相抗,因為一旦城破,也沒有活命的機會。


    赫連珍質則被稱為笑麵虎。他不像耶律橫橋那般重武血腥,他講究的更多是謀略。攻下城池後,也不屠城更不燒殺搶掠。而是將韓國政治帶去新的土地。將這一座城池徹底變成韓國的附屬物。這樣的方式,勢必讓他的戰功沒有耶律橫橋顯赫,但是他管理城池所帶來的益處,卻遠比耶律橫橋壓製的仇恨更不容易反噬。是以,他在韓國朝堂上一直擁有一席之地。


    而此時的洛城,對上的就是不計代價快速攻城的耶律橫橋。李琦站在城牆之上,殘陽如血,將整個天幕映得火紅,李琦觸目所及皆是紅色,他不知道是這些時日見過的鮮血太多,還是這天本就該是這個顏色。


    天黑了,耶律橫橋一定會夜襲。到時,又有一場惡戰……李琦深吸一口氣,卻牽動了腹部的傷口,他咽下嘴裏的血腥味。同身邊的副將開口“唐琅,傳令下去,天快黑了。將士抓緊時間修養整頓,隨時準備迎戰。”


    唐琅的臉上遍布血跡和傷疤,一時間都看不出他的真麵容。他用僅剩的那隻左手把劍握緊,朝著李琦鞠躬“屬下遵令。”


    “快吃——”


    “起來了,起來了——”


    死寂的城牆上瞬間變得熱鬧起來,有了一絲人間的活味。


    “清點人數。”唐琅將命令傳遞下去。


    手下一個小將領麵露愴色“唐副將,咱們人,剩得不多了……”


    唐琅剜了他一眼,但是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敵方人數太多了,況且耶律橫橋的打法猛烈緊密,完全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能撐到現在已經很是不容易了。


    “將軍,將軍——”城牆下突然傳來急喝。


    唐琅左手伸出一把揪住往上麵跑的小兵,饒是隻有一隻手,整個人還是被這新兵蛋子拽得踉蹌了一下。


    “喊什麽喊,急什麽急?沒點規矩,什麽事?”唐琅並不打算放他上去,這人身份還沒確認,將軍乃是一軍之帥,哪兒能誰都能擱上前去。


    “將軍,城內壯齡男子都集中到城門口了。他們說要一起殺敵。”小兵的話一出,在場的士兵麵上都露出了喜色。雖然沒有受過軍營的訓練,但多一個人總是多點勝算。


    “瞧瞧,這就是咱魯國的百姓。是咱們的同胞,是咱們要保護的人!”唐琅大笑一聲。隨即喚來一隊人下到城牆去登記。


    兩軍交戰,恐有敵方探子混入其中,謹慎為上。戰友是能將後背毫無保留展露的人,但是奸細可不是。


    在城牆上的李琦也注意到了這方的動靜。得知情況後,沉默良久。


    夜徹底黑了,火光照亮了整個夜幕,星光漫天夜如晝。


    “將軍,將軍——”李琦感覺到麵前無數的人影在晃動,他的耳邊充斥著一聲一聲的唿喊。他將長槍深深插入牆上,整個人這才找到了支撐點。


    “這夜守住了。”李琦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


    “將軍,不好了,洛城的援兵到了!”


    耶律橫橋一腳揣在傳消息那人的身上“嚷什麽嚷,我沒長眼睛嗎?”


    這腳更像是將昨晚城沒攻下今日援兵到了的怒火一並發泄。


    “魯兵從西南麵闖入,他們肯定趁我們休息時派了先行兵將情況探查清楚。西南麵我們兵力薄弱,恐怕攔不下。”


    耶律橫橋走出帳篷望向不遠處揚起漫天黃沙的大軍。握緊了拳頭。


    “洛城攻不下來,咱們就收拾收拾迴國受罰吧。愣著幹嘛,截下多少人是多少人,再派人去查,援兵有多少?”耶律橫橋開口。一眼掃過去,原本聚擁在他周圍的將領瞬間散開。


    城門大開,周康率兵快速進入這才發現,開城門的竟不是官兵,而是尋常百姓。


    再將視野放大,目光所及,變成了遍地的屍骸。許是剛經曆一場惡戰,還沒來得及收拾遺體。再不遠處,是婦孺,她們在將屍體搬至一處……所見之景,讓周康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洛城,究竟怎麽了?


    上了城牆,他才知道,洛城還是洛城,經受日月風霜,它依舊屹立在這兒,亙古不變。而人,是會死的,洛城內的將士幾乎死盡。


    “李琦,我好歹也是趕過來救你的。援兵到了,也不說打個招唿?”周康邊說邊走近立在城牆之上的李琦。走近,卻覺得這人,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再往前走,徹底站在李琦麵前。李琦平日素來愛叭叭的嘴沒有張開,老是喜歡瞪他的眼睛,緊緊闔上。周康伸出手探了探李琦氣息。他死了。


    “將軍……將軍之前就說過,他是統帥,不能倒下。否則軍心不穩。他最後撐著一口氣倚靠在長槍上,我們都不敢動他……”在周圍一個小兵紅了眼,說出口的話,斷斷續續讓人聽著心頭發緊。


    周康咽了口唾沫,伸手將李琦的屍體放平在地。察覺到周邊有人靠近,他收斂臉上的神情,望向一旁的副將。


    “將軍……”副將瞅了眼地上的李琦,又望了望他。壓低聲音,湊近他的耳邊開口。


    “洛城的兵幾乎都死了……李琦也死了。咱們隻有一萬援兵。我聽聞此次韓國出兵十萬,統帥的更是耶律橫橋……咱們,恐無勝算。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到訊王殿下趕到。如今新陛下登基,咱們並無根基。何不將洛城失守都歸到李琦身上。咱們明哲保身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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