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驛館


    沈恩來在完努赫齊的陪同下一路順利來到韓國院前,此時的韓國院落已掛起了白色燈籠,外麵一片清冷,然而院內卻傳來陣陣萎靡之音,聲音不大,斷斷續續傳出,若非沈恩來在院門站了好一陣,還誤以為是錯聽。


    站在院門外的韓國守衛臉上掛著一絲尷尬,他們顯然認得完努赫齊,朝著完努赫齊行禮。


    “不知二皇子深夜到訪,還請稍等片刻,待稟明小侯爺。”


    也許是因為有沈恩來在的緣故,穆德健步在大廳迎接的他們,而他的目光在一開始就放在了沈恩來的身上。


    這種打量和伊罕駿與完努赫齊的目光不同,這使得沈恩來覺得不太舒服。這樣的目光裏除了試探還有輕視與毫不遮掩的。沈恩來進來時,很清楚地看見,穆德健步的脖頸下隱隱可見的親吻印。


    伊罕駿屍骨未寒,穆德健步就在這驛館內行事如此放蕩,隻怕,伊罕駿和他之間並無多少的感情,而且,伊罕駿在韓國的地位,恐也無太大。即使是皇子,死了便是死了。韓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兒子等著繼位,對於伊罕駿而言,死在魯國,為韓國搏得一些益處,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作為皇子,生下來就享受多數平民所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榮華富貴,與此同時,也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對於伊罕駿的死,沈恩來突然有些哀歎。即使貴如皇子,不也同她一樣,人生抉擇甚至生命都由不得自己。


    “二皇子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幹?”穆德健步問向完努赫齊。


    完努赫齊衝穆德健步禮貌一笑,指了指在身側的沈恩來“沈姑娘有事拜訪,我就隻是幫忙帶她過來罷了。”


    完努赫齊話音一落,穆德健步將目光重新落迴沈恩來的臉上。


    “小侯爺,我此次前來,實是有一事所求。十二皇子已經仙逝,許溪實乃我同窗好友,不忍見她遠赴異國。不知此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沒有。陛下已經下旨,這事除非陛下改口,否則絕無可能。”穆德健步還以為是何事,鬧了半天就這事兒。他一口迴絕,不留半分轉折餘地。此事韓王已經同溫文帝交涉,兩國明麵上盟約依舊算數,而這自是溫文帝一忍再忍一讓再讓的結果。這是兩國國君的交易,誰有辦法將其更改?再者說,穆德健步憑何去幫許溪說情。


    完努赫齊衝著穆德健步微微點頭,算是謝過,隨即衝著沈恩來開口“沈姑娘,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好再強人所難。我送你迴去吧。”


    沈恩來避開完努赫齊朝著自己走來的身影,她側身向前“十二皇子在時同我也頗有交情,他突然離世,我也十分難過。不知可否讓我燒上一炷香,同十二皇子告別?”


    沈恩來覺得自己的麵上表情已經十分誠懇了,而對麵的穆德健步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他揮手,正欲拒絕,卻在看見沈恩來身後的完努赫齊時,硬生生咽下了話。一張臉倒是看起來有些憋屈。


    “那你快點,已經很晚了。”穆德健步盡量保持著語氣的溫和。


    沈恩來點頭,隨即衝著身後的完努赫齊露出微笑。她很清楚,憑她的身份,穆德健步完全不用浪費時間同她說話,別說上香,能否進到韓國驛館都成問題。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完努赫齊,穆德健步對她並無忌憚,但是對於完努赫齊,始終有些禮讓。


    趙國和韓國,比她想象中羈絆更多一些。


    穆德健步並未陪同,喚來兩個守衛後自己便迴了院子房間。


    伊罕駿的靈棺就設在大堂偏廳處,方正的房間內,一口大棺材赫然擺放在正中央,氣派非常。聽聞,伊罕駿靈棺運迴韓國後,韓王還將為他舉辦一場盛大的祭奠儀式。


    生時不好好對待,死後再多的形式又有何必要?沈恩來在心底笑了笑。人永遠是那麽表麵,皮囊之下,藏著一副怎樣的心腸,誰也不清楚。但是麵子上,一定是完美無瑕。


    沈恩來雖是懷有目的而來,但是此刻上香卻也是真心實意的。她對著靈棺拜了拜。


    本想許說,若有來世,讓伊罕駿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可是轉念一想,也許人家並沒有嫌棄這帝王家的冷酷無情,畢竟權力的誘惑難以讓人阻擋。


    沈恩來隻得放下心來,隻願他心想事成,來世做個良善之人。


    “這木材倒是不錯。”上完香,沈恩來竟是沒走,她倏忽起身,竟是朝著靈棺走去。


    “大膽!”守衛上前攔住她,鋒利的長刀同時出鞘。


    “看看而已,不必如此驚慌。”沈恩來頗有些沒皮沒臉地聳聳肩。而拔刀的守衛依舊黑沉著臉望著沈恩來,毫不鬆懈。


    完努赫齊卻在此時突然靠近沈恩來,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沈姑娘,我想你還是不要做什麽的好。”


    完努赫齊的話讓沈恩來微微一頓,他剛剛看見她的動作了?看見了就好,就怕他沒看見。


    沈恩來衝著他咧開嘴甜甜一笑“二皇子這是哪兒的話。我隻是想著要不要送十二皇子一個禮物。”


    沈恩來話音剛落,突然靈堂內飛出一片片的螢火蟲。黃綠色的光亮瞬間把火紅的燈盞給比了下去,一紅一綠倒是使得靈堂看起來冷清中又有幾分別樣的美。


    在場的眾人一時都有些驚楞,不知道沈恩來從哪兒弄來這麽多的螢火蟲,這是冬日,按道理說,螢火蟲本不該出現。


    “既是來送別,送別禮物自然要準備得別出心裁一些。”沈恩來的聲音響起,這嗓音中還帶著一絲沒有遮掩的愉悅。


    守衛卻絲毫不解風情,他們揮動著長刀將飛舞著的螢火蟲打落在地。沈恩來望著這一幕,無聲無息,嘴角的笑意卻沒有落下。


    就在這一刻,棺材周圍突然冒起火光,火勢驟然而起,沒有一點征兆。靈棺一旦被燒,此罪無人能承擔。兩名守衛瞬間慌了神,一名守衛立馬脫下外袍,撲打著地上的火勢,然而連著一圈,火勢就像是拔地而起,這邊剛剛撲滅,那邊又驟起。一名守衛往外奔去,看那架勢,應當是尋人救援。


    “你在靈堂裏撒的是什麽東西?”完努赫齊拽住沈恩來的胳膊,拖著她往後退。此刻的他,一改平日的儒雅溫和,麵色有些慍怒。


    “我什麽也沒撒。”沈恩來對視過去。


    在二人對峙的時刻,已經有數十名守衛湧進靈堂,跟著而來的一桶桶冷水將靈堂內,任何可能燃起來的火苗都徹底消滅。


    完努赫齊看著靈棺安然無恙這才鬆開拽緊沈恩來的手。


    這一夜注意大多數人無法安眠。


    沈恩來幾乎是被駕著“請”出了靈堂。可是她的目的已經完成。


    她想,南懷瑾他們應該已經成功進入驛館內了。而她,就是那個靶子。所有人都猜到了她所來的目的一定和伊罕駿有關,那她就用此來聚攏所有人的目光。給南懷瑾他們更多的機會。


    她在靈堂四周撒下的乃是磷粉,一種極易燃燒的物質。可是天時不給力,如今乃是冬季,哪怕是磷粉都不易被點燃,而她不能明目張膽點燃火種,她隻能換種方式。用螢火蟲。


    她記得兄長幼時曾經告訴過她,螢火蟲發光乃是其自身內部的一些物質在起作用。不是依靠熱能。但是世間萬物能量皆是恆定。螢火蟲發光的同時,也會釋放一定程度的熱量,而那可能引起磷粉的自燃。沈恩來本就是試試,卻沒想到還真起了作用。


    她猜到士兵必定會打落螢火蟲,而那,則幫助了她利用螢火蟲和地上的磷粉產生作用。士兵撲滅火勢時,劇烈的打擊一定程度上也會將周圍的溫度升高,而那些沒能遇上螢火蟲的磷粉,在這樣的溫度下,自然也能燃燒。所以靈堂的火勢看起來像是一處停息而另一處又猝然發生,神鬼怪力之說,不過是她得謀略罷了。


    為了繼續拖延,她並沒有直接出驛館,她知道,隻要她在驛館,眾人的注意便極大程度集中在她身上。能拖一刻便是一刻。


    她已做到此,接下來的則交給南懷瑾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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