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


    安各慢慢放開了那隻手,抬頭仔細看他,臉上努力牽起一個笑。


    「還要我?再摘下你的鬥笠嗎?這麽乖地坐在床上等我?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被送進洞房後安靜等著人?過來的新娘。」


    白?影依舊無言。


    「……如果要扮作乖巧可?愛的小媳婦,總要穿一身漂亮的紅衣吧。」


    安各輕鬆地笑著:「別的新郎都是掀紅蓋頭,怎麽到我?這裏隻能摘白?鬥笠呢……」


    笑著笑著,再努力裝傻,話?裏的笑意也抖起來。


    「洞房花燭夜,掀白?鬥笠,多不吉利啊……你能變成紅色嗎?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穿傳統的新娘服應當也很?漂亮……」


    白?影終於動了。


    他伸手,擋住了她顫抖著要摘鬥笠的那隻胳膊。


    「不能。如果穿紅衣,就太像慘死的厲鬼了。」


    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安各的手頓在半空,又垂下。


    已經沒有摘鬥笠的必要,這道聲音曾在離她最近的枕邊響起,又在七年間無數次迴憶,忘了什麽都不會忘記他說話?的聲音。


    她早猜到……早知道。


    七年多的分離裏,她遇見過多少人?,什麽時候會像見到白?影時那樣,臉紅,心跳,情不自禁?


    這個世界隻有一個人?會令她再次怦然心動。


    不需要任何多餘證據,隻需要一眼,喜歡他的本能就能領她認清。


    隻是麵對他故意設下的騙局,她心甘情願地踩進去,想要繼續裝聾作啞,迴到「什麽壞事?都沒發生的熱戀期」而已。


    他一直在騙她。


    她也很?想一直騙自己。


    安各定定地看著他,這一次,再努力也沒有壓住自己的衝動,視野終究是一點點變模糊了。


    安靜的白?影再次被光霧籠罩。又或者?,隻是她眼中的水霧。


    「我?……查到了很?多。不需要你再解釋,隻有一個問題。」


    「你問吧。」


    「……」


    安各深吸一口氣,濃重的水霧很?不爭氣地化作水珠,大顆大顆地掉下,暈染了麵前的白?影。


    「你,當年……」


    她聽見自己對著夢中的那個人?說:「是不是,我?剋死了你?」


    白?影頓住了。


    然後,他輕輕伸出手。


    那隻手蒼白?又冰冷,滑過她的手心,扶上她的手臂,掠過她的肩膀……像一條陰暗的蛇……


    最終,蛇張開毒牙,嵌入她的咽喉。


    「因為你。」


    他掐著她的喉嚨,慢慢收緊,大滴大滴的血從鬥笠下漫出,安各缺氧的視野愈發模糊,但隱約看見他背後騰起赤紅色的煞氣。


    【因為你。】


    【就是你。】


    安各手指一顫,果然,就是她預想中的答案。


    痛苦的窒息中,她放棄了掙紮的求生本能,隻是垂下手,看著那隻逐漸被血染紅的鬥笠,眼底空空蕩蕩,像一堆枯槁的柴火。


    果然。


    那就……算了。


    她這一生……可?笑得堅持著虛假的東西……終歸害人?害己。


    【你剋死了我?,你這個天煞孤星,無恥野鬼,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你早就該死在繈褓裏,你憑什麽要反抗,你憑什麽還活著?】


    他說的沒錯。


    她早就該死。


    喉嚨上的手在收緊,嘴角溢出溫熱的血,安各沒有作出任何抵抗。


    她清楚,一旦認清了那真?相,自己隻有這一個結局。


    信仰也好,固執也罷,裝聾作啞、掩飾太平的可?能也被斬斷,她不得不相信這事?實,也不得不……


    失去最後的立足之處,失去所?有求生的意誌。


    他們?說得都對。


    她該死。


    七年前就該死。


    出生前就該死。


    我?已經剋死了丈夫,來不及了,快一點咽氣吧,快一點,萬一又剋死女兒該怎麽辦呢——


    為了加快死去的速度,安各絕望地屏住了唿吸。


    快一點吧,讓我?死,好想死,我?活該去死……


    【我?恨你,我?要你償我?的命!!】


    不知是不是錯覺,雪白?的鬥笠真?的漸漸變成了殷紅的新娘蓋頭,掐在她喉嚨上的手似乎也變了形,淺疤消失,指甲上塗著殷紅的蔻丹,變得柔軟又白?皙,是嬌生慣養的手——


    不對,她突然想,這不是他。


    我?是要把命還迴去,但不能讓別人?輕易拿走啊。


    身體裏終於有了再次求生的勇氣,安各奮力抬腿,踢蹬眼前這個將要掐死自己的東西,金光與紅光在她紛亂的腦海裏炸響,她出拳揮舞,憤怒嘶吼——


    「豹豹?豹豹,醒醒!」


    安各從夢中驚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搖頭,咳嗽,仿佛剛才真?的被誰險些掐死。


    「……喝口水吧。慢點喝,慢點……別嗆到。」


    杯子遞到唇邊,水是溫熱的。


    一隻手在她後背上拍了拍,那隻手並不冷,也是溫熱的。


    安各抬頭,對上老婆含著關切與擔憂的茶色眼睛。


    幹淨,柔和,一如既往地明亮,和陰冷沒有任何關係。


    「怎麽?做噩夢了?我?聽見你在喊……」


    他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受驚後身體……還好,沒起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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