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的道,是最平平無奇的“土之道”。


    雖說入道意味著一名法師感悟法則的開始,條條大道通法則,但一般來說,入的道不同,決定了一名法師能走多遠。


    羅鬆溪的“自由之道”,萊昂納多的“四季之道”,都是四元素皆通的道,這也是他們當時被認為是天才少年的依據。但單一元素的道,成長起來就會慢上許多。


    但洛奇偏偏以“土之道”,最終躋身於神階之列。


    因為他一輩子都在和泥土打交道——當然,以區區四大家家主之尊,不需要日日下地勞作,但他是聯邦農業技術發展最有力的推動者。


    在他執掌洛家之時,聯邦主要作物的每公頃產量,提高了兩倍有餘。


    他是聯邦所有種植者和自耕農的信仰之主。


    塵土飛揚起來,“流炎”大領主麵前的土地,出現了恍若某種不真實的凹陷。


    這是大地無聲的變化,下一刻,“流炎”大領主已經不自覺地深陷在一個陷坑裏,而飛揚的塵土,正在飛速地將他埋葬。


    就在“流炎”大領主即將遭受沒頂之災時,一股岩漿從陷坑之下冒了起來。


    塵土被岩漿所衝刷,同時岩漿流過的土地,重新凝結起來,助“流炎”大領主重新站迴地麵。


    岩漿聚合,現出一個似有無數雙眼睛的岩漿團。隻是這個岩漿團,比起羅鬆溪在海底初見時,要小上了許多。


    “曲殤”大領主在斯托特亞行省被安東尼達斯和洛奇聯手重傷,被打散了半邊軀體,此時也終於現身,要助“流炎”大領主同戰洛奇。


    弗洛普在戰爭堡壘上,往前邁了一步。


    隻是弗洛普在犀角半島同樣也受了不輕的傷,而且,人類在恢複能力這方麵,看起來比起黑暗生物要差了好多個檔次。


    “曲殤”大領主被打掉一半身軀,換作一個人類,哪怕是神階,也早已死透了。


    但“曲殤”大領主僅僅是實力受損,在吞噬了幾萬名族人的軀體之後,雖然無法恢複到巔峰水準,但是明顯已經重新站上了神階。


    而弗洛普,至今臉色仍然不太好看,施放大型法術頭仍舊會像裂開來一般疼痛。


    弗洛普抬起法杖,正想壓製住“曲殤”大領主,好讓洛奇騰出手來專心對付“流炎”大領主,這個時候,兩方的神階戰力能否相互牽製,將直接關係到底下攻防戰的勝負。


    就在這時,飛艇之上,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手中一柄如大海般湛藍的軟刀,已經繃得筆直,一刀斬向那團看上去千瘡百孔的岩漿。


    羅鬆溪來了。


    他雖然還沒有踏上神階之路,但赫爾普修斯在“熵之界”破碎時,灌輸給他的元素力量和法則感悟,正在一點一點地被他消化,如今的他,已經儼然站在了傳奇階的巔峰。


    他想憑著自己這份獨一無二的傳承,嚐試與實力還沒有完全恢複的神階強者一戰!


    弗洛普抬起法杖的手沒有放下,但他沒有出手,他的這位讓他最引以為傲的學生,從空中傲然躍下的氣勢,令他產生了不菲的信心。


    但“曲殤”大領主,卻完全不這麽認為。看著從空中躍下的小小人類,他甚至有一種頗為滑稽的感覺。


    他是黑暗生物四大部族之一的大領主,他對地麵世界,對以前的位麵大戰,有著充分的了解。


    在他的認知中,能夠對黑暗生物產生巨大威脅的,是人類的元素法師,是精靈的自然法師,甚至是巨魔的心靈法師和蜥蜴人的血魔法師。


    現在或許又多了一種,就是這霸道的爆炸性武器。


    但其中絕不包括武者。


    黑暗生物龐大的身軀,以及身軀構成的方式,注定了他們與地麵生物在短兵相接,擁有無比巨大的優勢。


    而這名躍下的人類武者,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信仰之力的加持,明顯沒有到達神階——對了,地麵生物的武者好像從來就修煉不到神階。


    那麽以自己半神階的實力,自己就算站在原地,任由他拿把那麽袖珍的冷兵器來砍,恐怕也永遠砍不壞自己。


    但自己為什麽要任由他去砍呢?就像你們人類,有一條蟲子跳到你們身上來咬你們,你們也會很惱怒的。


    於是他身體的頂部,冒起一股岩漿噴泉。


    汩汩的岩漿直衝天空,射向飛躍而下的羅鬆溪的身體。與此同時,空氣的溫度,在一刹那,上升到了一個足夠能熔化鋼鐵的溫度。


    羅鬆溪的身體在空中做了一個違背力學規律的轉折,企圖繞開岩漿,撲向“曲殤”大領主的側麵。


    但“曲殤”大領主豈會如他所願?一道接一道的岩漿噴泉,不停噴射而出,將羅鬆溪所有能夠運動的路線統統封死。


    愚蠢的人類,但凡懂得思考的生命,都會知道,人類那孱弱的軀體,絕不應該和體表溫度達到上千度的高階“曲殤”近身。


    但就在這時,那把如大海般湛藍的軟刀,在空中晃了幾晃。


    幾乎與“曲殤”大領主同等大小的水幕,在空中泛起,那個如同蟲子般討厭的人類,頓時在水幕中,失去了蹤影。


    “曲殤”大領主有些厭煩地吐出幾口岩漿噴泉,發出汩汩的聲音,他正尋思著,要不要發動一道更為霸道的法術,將身周幾公頃的空間,統統燃燒殆盡。


    這樣的話,對於剛剛遭受過重創的自己,消耗可能有點大,為一個人類蟲子,似乎不太值得。


    然而正在他權衡之時,水幕的角落位置,那個人類蟲子又突然重新出現。


    這個位置離他的軀體已經極近,但那個人類蟲子的身周依然籠罩著一片冰霜,並不懼怕他周圍上千度的高溫,反而一刀削下。


    他的左額角——姑且認為這是他的左額角,頓時被削下一團足有一棟人類房屋大小的岩漿,而削下的岩漿,迅速被凝結,然後化成一片冰花。


    “曲殤”大領主憤怒了。


    這是一把什麽樣的武器?一刀下去,居然能毀壞自己那麽大體積的軀體,直接損耗了他的本源能量!


    上千隻岩漿上的眼睛,同時閉合,又再次張開,他的身周,蒙上了一片火紅的灰,這是將靠近他身周的所有東西,在一瞬間,焚成最徹底的灰燼。


    這是他消耗本源能量,以信仰之力為杠杆,直接撬動法則大道的法術。


    然而,那個人類蟲子,在砍完那一刀之後,憑空就消失了。


    他隻燒到了一灘正在散逸的空間能量的波動。


    羅鬆溪早有防備,一刀得手之後,立刻發動了暗影步。等到紅灰四起,他已經出現在了離“曲殤”大領主千米遠的距離。


    他重新出現之後,手上赫然出現了一副弓箭,然後彎弓搭箭,一箭射向“曲殤”大領主。


    這是提亞那位麵上,第一把按照高等煉器之術打造的人造法器,追風者之弓!


    羅鬆溪還在黃金階的時候,就靠追風者之弓,一箭射殺了一名傳奇階的大魔法師。


    如今他已經是傳奇階頂峰,擁有了發揮出這把弓所有力量的能力,一箭射出,弓身如風起雲湧,繚繞在一片蒼茫的氣流之中。


    而射出那一支箭,箭身仍是風隕鐵,但箭頭,換成一把薄如蟬翼、幾近透明的小刀。


    追風者之弓射出的這一箭,仿佛已經超越了速度的極限,給人的視覺效果,是箭剛剛離開弓身,便出現在“曲殤”大領主的麵前。


    直接略去了中間飛行的過程。


    可惜黑暗生物擁有遠超人類的精神力,以術法見長的“曲殤”一族則在此方麵更為傑出。


    強大的精神力,意味著極強大的反應能力。


    別人無法捕捉到這支箭的飛行軌跡,但“曲殤”大領主仍舊捕捉到了。


    箭身直徑大約半厘米粗細,即使被剛剛那一刀傷到,“曲殤”大領主此時的感覺,仍舊是被冒犯大過於危險。


    當一名人類看到別人對著他彈牙簽的那種冒犯。


    相比於“曲殤”大領主龐大的身軀,這一箭確實比牙簽還要細小。


    他再次彈出一股岩漿噴泉,這些岩漿噴泉對於他來說,其實就是類似於人類的手臂。


    隻是人類隻有兩條手臂,而他靈活的手臂,則可以從身體的任何一處伸出。


    岩漿噴泉射在箭身上,就如同一個人彈了彈手指,把朝他射來的牙簽彈飛。


    箭身被彈飛了,不得不說,來自異位麵風隕鐵的材質驚人,在這般高溫的岩漿灼燒下,居然沒有熔化。


    隻是“曲殤”大領主看到,箭身上的箭頭,其實是一把極其袖珍、近乎透明的小刀,從箭身上脫落了下來。


    然後,一閃,不見了。


    當然,小刀不可能憑空消失。隻是這把小刀的速度,終於快到“曲殤”大領主的感知,無法捕捉的境地。


    小刀此刻展現出來的速度,充分證明了,先前追風者之弓射出的那一箭,遠遠沒有達到速度的極限。


    這柄小刀的速度才是。


    隻一閃,下一刻,小刀就出現在“曲殤”大領主的身後,然後繞了一個圈,朝著羅鬆溪飛了迴去。


    “曲殤”大領主的身軀中間,出現了一個和那柄小刀的大小並不相配的大洞。


    “曲殤”大領主發出如同沸水翻滾般的聲音,從精神力波動來判斷,那是他痛楚的嘶吼。


    他並不知道,這把小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刀,是一把半神器,刀名光年。


    他更不知道,這個聽上去富有詩意的名字,是某些科技位麵,給距離命名的最大單位。


    一個他無法想象的距離長度,然後這把內蘊風之法則和空間法則的小刀,如果催發到極致,卻可以輕易到達。


    光年迴到了羅鬆溪的手上。


    雖然以他現在的實力,仍舊無法將光年的力量催發到極致,但光年的速度和威力,已經遠遠超出了這把曾被馬爾斯大師驚為天人的追風者之弓。


    羅鬆溪用手指夾著光年,他很好奇,黑暗生物到底會不會感受到痛。


    這個時候,“流炎”大領主已經被洛奇限製得寸步難行,唯有實力最強的“塵魔”大領主,還在與安東尼達斯一串接一串的小火球僵持。


    而己方,還剩下弗洛普教授沒有出手。


    他再次彎弓搭箭,光年小刀作為箭頭,指向深坑裏的“流炎”大領主。


    風起雲湧的氣流湧動,龐大的火晶同樣一聲古怪的嘶吼,額心出現了一個對穿窟窿。


    他第三次舉弓。


    三名大領主之間,泛起一股急促的波動。


    然後“塵魔”大領主爆開一條觸手,一片煙塵翻卷著他一小部分的本源能量,擊散了安東尼達斯的一串小火球。


    他趁這個空檔轉身就走,十幾根觸手同時將“流炎”大領主吸附出了陷坑。並與“曲殤”大領主一道,三名大領主一齊奔走而去。


    羅鬆溪再沒有射出手裏的光年,而是把手一招,一道煙花從他手中升向高空。


    這是反擊的信號!


    戰爭堡壘巨大的石門緩緩打開,無數“鐵櫃”,從戰爭堡壘中開出。


    這是人類在與黑暗生物的大規模會戰中,第一次進行反擊。


    而在第三次東西戰爭中大放神威的野戰武器“鐵櫃”,足以讓孱弱的人類,在野外與黑暗生物龐大的身軀一較短長。


    羅鬆溪似乎看到了,古德裏安行省之戰,勝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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