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馬可·何塞更適合做特工的,在這件房間裏另有其人。


    一個年輕男子從一堆文件卷宗裏站了起來,他之前埋首於卷宗堆裏的時候,是周圍的文件是如此渾然一體,以至於羅鬆溪從頭到尾沒有注意到過他。


    這個時候他站了起來,輕輕歎了一口氣,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擦拭了一下,一綹流海垂了下來,下麵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


    今天遇到的故人實在太多,紛至遝來的情緒令羅鬆溪有一種無從招架之感,以至於駱晴明突然站起來的時候,他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從帝國駐站,到返迴聯邦領導抵抗軍,這一段經曆,對羅鬆溪的改變之大,令他甚至感覺他的人生有一種割裂感。


    駱晴明是他人生當中的第一道選擇題,最終他為了柯尼卡將軍,選擇放棄了駱晴明。這件事情曾經在他心中有著深深的負疚感。這種負疚感,甚至大於為了林小曼放棄伊薇蘭的負疚感。


    但隨後戰爭的爆發,他見識到越來越多難以挽迴的事情,柯尼卡將軍、安德烈將軍、托拉米斯……原先的負疚感被漸漸衝淡,他逐漸學會了習慣現實,並去爭取更好的將來。


    但當駱晴明重新站在麵前的時候,這種負疚感又迴來了。


    說到底,他那抹感性的性格底色,並不會因為實力的變強、權力的變大而改變。


    “你不是……早已被釋放了嗎?”羅鬆溪問他。


    在返迴聯邦的時候,他也向萊昂納多打聽過駱晴明的情況,萊昂納多當時告訴羅鬆溪,有在釋放戰俘名單裏,看到過駱晴明的名字。


    羅鬆溪於是放心了,甚至說已經超出他內心的期望。他原本以為,駱晴明已經在駐站期間,就已經犧牲了。


    “釋放了,但沒有被釋放迴國。”駱晴明道。


    他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那麽少,以至於老約翰隻能替他補充道:


    “戰後,安東尼達斯雖然把他從軍事監獄裏放了出來,但是看中他的情報分析能力,所以一直把他留在帝國,但他不肯為安東尼達斯做事情。”


    “直到你迴聯邦的消息傳過來,我這才用聯安委最資深副主席的名義,讓他分析所有關於韋斯特的情報。”


    羅鬆溪這才想起來,為了證明刺殺查理大帝是聯邦高瞻遠矚的一次部署,聯安委在查理大帝死後就給老約翰按上了一個副主席的頭銜,老約翰的雕像還被擺在了聯安委特訓學校的大門口。


    “這小子還真的厲害,韋斯特這十幾年在帝國位高權重,關於他的所有信息,包括明麵上他的述職報告、部隊調動、政令軍令的存檔等等,暗地裏各種安插在犀角半島及周邊眼線的匯報,加起來的卷宗有上卷。”


    “帝國情報部門出動了上百人,從中捋不出一個頭緒來,他工作了不到一個月,已經有了幾條很清晰的線索。”


    “當時安東尼達斯找到我,本來我還以為,他要我出手幫他解決什麽大問題,沒想到兜了一圈,隻是為了借我的名義,讓這小子動起來。”


    “這把老骨頭,已經比不上年輕人了。”老約翰感歎了一句。


    駱晴明即使從學校畢業以後,在聯安委仍舊是一個不大起眼的角色。但到了帝國這邊,安東尼達斯居然把他從軍事監獄裏提出來,想方設法塞給他這麽重大的一個任務,可見在識人之明方麵,安東尼達斯確實比聯邦的官僚,要到位很多。


    “伊薇蘭在信息的篩選方麵也幫了很大的忙。”駱晴明有些不自然地謙遜了一句,隨即又連忙道,“主席先生,羅鬆溪到了,我來匯報一下這下天的分析結果吧。”


    馬可·何塞終於掀掉了臉上的報紙,坐了起來。


    “唉,姓駱的這個小子多好,伊薇蘭真的是……”


    可他的感慨已經被駱晴明打斷。


    “韋斯特下一步的動作,我覺得他會帶上他的艦隊,前往這一片海域。”


    駱晴明拿起一支筆,在牆上掛著的巨幅位麵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這是在蜥尾半島偏東,嘉裏迦娜海溝以西的地方。


    羅鬆溪默默地從地圖上格子狀的標線,記住了這塊海域的經緯度,然後等著駱晴明講下去。


    然而等了好久,房間裏仍舊是一片沉默。


    終於馬可·何塞受不了了,對羅鬆溪揮舞著手臂道,“問他呀,不問他,你指望著這個悶罐子主動講什麽給你聽?”


    “哦,”羅鬆溪應了一聲。他忽然有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有些東西,失去了就不會再迴來。但有些的東西,卻仍舊能夠找迴來。


    這種感覺真好。


    “韋斯特為什麽要去這片海域?”羅鬆溪問道。


    “不明。”駱晴明道。


    “動機不明?那就是他要去這片海域,是你猜的?”


    隔了那麽久,羅鬆溪仍很清楚用什麽樣的話術能讓駱晴明一次性多說點話。


    “恰恰相反,如果你仔細研究了韋斯特近年來的一係列舉動,你會發現,他做的這些事情,都很難在事先定義出一個明確的動機。”


    “無論是塔爾塔鎮地下的血祭,還是朱莉·酒火篡權,蜥尾半島上攻擊聖山,這些事情,看似韋斯特都進行了充分的準備,但是從發動的時機上看,都顯得倉促、草率,甚至與之前的精密準備,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比如朱莉·酒火,她明明可以等待更穩妥的時機,比如矮人王的病情加重,徹底壓不住王國政局的時候,又比如攻擊聖山,為什麽非要選擇一年最炎熱的氣候,讓蜥蜴人極端不適應雨林裏的濕熱?”


    “當然,這兩條是最顯而易見的,其他相關的證據,我搜集了……一千四百零五條。”


    “而且,他做的這些事情,大多彼此間缺乏關聯,讓人很難判斷出他的目的性,或者說……他也根本沒有統一的目的性。”


    “綜上所述,我認為,韋斯特在這些年來所有動作中所展示出來的行為邏輯,與其說是他自己精細謀劃的一連串行動,我更傾向於認為,他是接受來自第三方的命令,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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