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傍晚。


    羅鬆溪在望都車站跨下元素列車。


    維羅妮卡叮囑他不要迴吉爾斯都,要走就直接迴聯邦,說明安東尼達斯不會容他輕易走脫,一旦迴了吉爾斯都,必定有一張天羅地網在等著他。


    這位半神級的大人物,跟自己到底什麽仇什麽怨啊。每次想到安東尼達斯,羅鬆溪都忍不住暗暗吐槽。


    但駱晴明被關在吉爾斯都的監獄裏。而且羅鬆溪雖然知道了帝國即將對聯邦動武的消息,但他對戰爭發動的時間窗口,戰爭可能的發動形式,他都一無所知。


    他獨自返迴聯邦,能帶迴去信息量的極其有限,就算能令聯邦提高警惕,但是對未知的戰爭,仍然無法進行針對性的防禦。


    而駱晴明手上肯定有更重頭、更詳盡的情報,否則以駱晴明的性格,不會在傳出的消息珍貴的篇幅裏,連用“非常重要”“十萬火急”兩個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詞,強調他手裏情報的重要等級。


    但這些都是適合宣諸於口的理由,比起情報,羅鬆溪更看重的,是駱晴明的安全。


    反正無論於公於私,羅鬆溪都要迴吉爾斯都把駱晴明救出來。


    況且他迴吉爾斯都,就算營救不成功,頂多也是他被安東尼達斯重新抓起來。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早在他接受維羅妮卡的邀請,離開吉爾斯都的第一天,“第納爾財富”案主犯馬薩伽,因為不相信帝國真的會赦免他,秘密逃離了吉爾斯都。


    與馬薩伽前後腳一起,悄悄離開吉爾斯都的,還有另外兩名被伊萬用心靈布偶控製的胡爾克黨幫眾。


    他們三人將會分三個方向,分別前往聯邦的東部軍區、北部軍區以及矮人王國的橋頭堡,將羅鬆溪交給他們的一封暗碼秘信,交到當地聯安委官員的手上。


    兩級心靈布偶的控製力,保證了此次行動的隱秘和執行力。


    這樣即使羅鬆溪被捕,帝國有可能在近期發動戰爭的情報,也會在第一時間傳迴聯邦。


    不得不說,安東尼達斯還是做了一件好事的,送了伊萬這麽好的一個工具人到自己手裏。羅鬆溪想著。


    心靈布偶的控製力,根據77的說法,除非領悟完整的因果法則,否則即使是半神強者也無法幹預的。


    而同樣根據77說法,提亞那位麵上至今為止還沒有出現過,能完全領悟任何一條法則的人。


    ……


    ……


    站在望都車站的站台上,羅鬆溪的視線能夠捕捉到,在極高的空中,又有一隊飛艇,如一片小黑點般從空中緩緩掠過。


    這已經是這三天來羅鬆溪看到第不知道多少撥飛艇編隊。這些飛艇編隊無一例外地執行超高空飛行,頻繁而躲在公眾的視線之外,隻是難逃羅鬆溪那遠超常人的視力。


    這是帝國的戰爭機器,已經在向前線滾滾開動了嗎?


    羅鬆溪搖搖頭,不再做這些無謂的猜測。就像維羅妮卡說的那樣,即使做過一些挺轟動的事情,他也仍舊隻是個小人物。如果戰爭真的爆發,他仍舊無力去改變這片大陸上的局勢走向。


    他隻能繼續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把視線投向站台前的一片水稻田。


    古德裏安行省在吉爾斯都的北麵,望都在吉爾斯都的東南,羅鬆溪過吉爾斯都而不入,是為了到這裏來確認他忠實的工具人,伊萬和胡爾克黨能給予自己的幫助。


    幾個月前,他在去往吉爾斯都的元素列車上,第一遇到伊萬的時候,他帶著四個手下,在望都站下車,然後就在這片麥田深處的一處磨坊裏,將另外一個幫派的首腦一舉夷滅,搶迴了離開吉爾斯都期間,胡爾克黨被搶走的產業。


    那處磨坊,實際上是那個幫派在吉爾斯都外的一處重要據點,從外表看是一座磨坊,地下卻另有千秋。


    現在這處磨坊,則落到了胡爾克黨的手裏,成為了胡爾克黨的一處安全屋。


    在接受維羅妮卡的邀請,離開吉爾斯都之前,羅鬆溪除了下令讓伊萬安排馬薩伽等三人為他去聯邦傳遞情報外,更重要的,是讓伊萬著手準備協助他營救駱晴明的行動。


    雖然這差不多相當於將自己的身份向伊萬攤牌,但心靈布偶的約束仍舊令伊萬無法拒絕。而且羅鬆溪答應伊萬,這是最後一個任務。


    等這個任務結束後,他就解除掉對伊萬的控製。


    但那個時候,他隻是向伊萬透露了大致的行動計劃。為了保險起見,行動的關鍵性內容,比如駱晴明被關押的地點,具體行動的步驟等等,他會在行動前一天給到伊萬。


    交付的地點就在這處磨坊裏,胡爾克幫裏,最後一名被伊萬用心靈木偶控製的屬下,納尼·文森特將守在磨坊裏等待行動詳細方案的到來。


    行動的前一天,從現在算也就是明天,如果他能夠從維羅妮卡那裏順利脫身,那麽執行行動方案a,他會親自來這座磨坊將方案a的詳細內容交到納尼手上。


    如果他無法脫身,那麽執行行動方案b,他的仆役吉瑞會運送一車糧食過來委托磨坊磨成羅鬆溪愛吃的米粉,糧食包裏會藏有方案b的詳細內容。


    現在要執行的當然是方案a,相貌變幻成一名普通農夫的羅鬆溪沉默地走進了稻田裏。


    夜色已經降臨,稻田裏四處響著悠揚的蟲鳴,螢火蟲星星點點地飛起,如同夜色裏優雅的小精靈。


    羅鬆溪想起在學校的時候,第一次和林小曼一起去大山裏旅行時的情景,千萬隻螢火蟲成群地飛舞,那是他沒有憂愁與負擔的青春時光。


    到底是什麽將自己陷入這泥潭般的處境當中?是這大陸的局勢,還是自己那些該死的感情問題?


    羅鬆溪不想再細究這個問題了,他在稻田裏靠著一個巨大的稻草人坐下,打開即將交給納尼·文森特的詳細行動方案。


    離行動方案的交接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他想趁這個晚上與77一起,再將行動細節進行最後一遍的推敲。


    但忽然間,他心生警兆。


    這是一種沒來由的對著手裏的行動方案感到心悸的感覺。


    沒道理啊。


    他知道動用伊萬和胡爾克黨營救駱晴明的風險。但營救駱晴明本來就是攤在台麵上的事情,自他從古德裏安行省走脫,吉爾斯都這邊肯定就會防著他營救駱晴明。


    所以他根本不擔心伊萬和胡爾克黨被監控,導致他營救駱晴明的行動泄密。相反,他用伊萬和胡爾克黨,正是要他們當擋箭牌,讓他們和守衛駱晴明的力量正麵硬剛,好讓他在暗中尋找救出駱晴明的機會。


    可為什麽自己會莫名地生出警兆呢?


    他不知道,他空間盒裏,一根紅藍相間的短柱,正在泛起了一陣陣微不可查的漣漪。這根短柱其實長得很醜,上麵有兩個圓圓的按鈕,像兩隻大眼睛,瞪視著這個無知的世界。


    他隻是對自己說,這不科學。


    然後繼續靠著稻草人,研究他的行動方案。


    ……


    ……


    同一時間,吉爾斯都皇宮深處的那座幽閣裏,安東尼達斯輕輕拍著沙發扶手,臉上永遠是那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嗎?”他問維羅妮卡。


    “就是這樣。”維羅妮卡的臉紅紅的,但把羅鬆溪連同一件半神器一起弄丟了,總不能不跟老師交代。


    “事情從頭到尾就是這樣,都已經原原本本地向老師您稟告了。”所以她隻能像個犯錯誤的小女孩一樣,低著下巴,露出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


    “把半神器都丟了,這次該罰了吧。”安東尼達斯臉色一肅,說道,“選吧”。


    “……又來,真心話吧。”


    “請聽題,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羅鬆溪那個小家夥了?”


    “滾你個老不正經的……”


    維羅妮卡終於繃不住認錯乖乖女的形象了,拾起一個靠枕就扔向安東尼達斯。


    安東尼達斯瀟灑地用一根手指將靠枕懸停在空中,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全帝國都知道我實際上是個老不正經的,這幅高深莫測的樣子是為了符合半神階的身份故意裝出來的。”


    “不過話說迴來,真心話可要真心哦,否則會被雷劈的。他搶完你項鏈,你最後說了一句,讓他悄悄迴聯邦吧,不要去吉爾斯都,請問你當時是什麽想法?”


    “討厭——”


    又一個靠枕扔向了博學之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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