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約翰堡以北一直到海邊,是圍繞著瓦烏卡河流域大片富饒的衝擊平原。在人類社會進入工業文明之前,這裏是休曼斯大陸西半片最富饒的區域,因此這裏有“黃金平原”的美稱。


    但在黃金平原往西,高聳的烏拉爾山脈,隔斷了濕潤的季風,從而形成了極為遼闊的荒漠。聖約翰堡與北海州之間,就隔著幅員上千萬平方公裏的古斯塔沃沙漠。


    羅鬆溪乘坐的列車現在就在古斯塔沃沙漠裏前行。


    自從列車開進古斯塔沃沙漠後,旅途就變得極為單調和乏味。


    整整一天了,窗外始終都保持著一模一樣的景致——土黃色的沙海無窮無盡地像四邊蔓延,直至與洗練得如同一塊幕布般的藍天相交,整個世界隻剩下涇渭分明的兩種色彩,在烈日的照耀下泛著幹淨的灼人的亮光。


    隻有天上的太陽,是這副景色裏唯一的變化。太陽從左前方升起,現在移動了右後方,如同一個巨大的橙黃色的圓盤,將藍天渲染出一天當中最絢爛的一瞬。


    這樣的景致,令羅鬆溪想起了史前遺跡裏空間壁破碎的折疊空間,總是令他有一種下一秒就會穿過空間孔洞,進入一片高山或者大海的錯覺。


    在聽到保羅的提議後,羅鬆溪幾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他已經被敵人勾起了不查清楚絕不罷休的怒火。他隻是讓努爾去知會了林小曼和駱晴明一聲,便登上了前往北海州的列車。


    喬裝甚至易容,對於羅鬆溪來說都是小時候就已經駕輕就熟的事情。他現在看上去就是一名貧苦的急需要足夠麵包果腹的年輕工人,正踏上前往北海州的尋夢之旅,希望能在那裏找到一個安穩的、足以令餘生無憂的家園。


    其他十幾名工人,大多都默然不語,蜷縮在貨物與貨物的空隙間,間或節省地喝一口自帶的飲用水。


    這列列車實際上隻是一列貨車,會在貨倉中售票搭載一些乘客。保羅先生親手拜托他們照顧羅鬆溪,他們就把車廂裏唯一一塊頭頂上有片小天窗的位置讓給了羅鬆溪。


    在這條鐵軌建成之前,北海州在聯邦人眼裏簡直就是化外之地的代名詞。


    陸路環繞著無盡的沙漠,海路的航道又極其兇險,隻有昂貴的飛艇可以到達。看‘毛.線、中.文、網


    但北海州富饒的物產,特別是質量極高的鐵礦,誘惑著聯邦終於投入巨資修建了這條橫穿沙漠的單線鐵路。


    近二十年來,隨著航海技術的進步,又先後有兩條相對安全的航道被發現,北海州才逐漸有了起色,首當其衝的,便是依托鐵礦和豐富的山地森林,發展起來的煉鋼及一係列衍生產業。


    但人類對未知之地終究會懷有恐慌之心。十幾名工人雖然下定決心要到從未去過的遠方打拚一番,但終究心懷忐忑,在沉默中祈祝著自己的未來。


    風元素法陣發動機裏噴出無數氣旋,伴隨著亙古不變的節奏聲,推動著列車平穩而枯燥地前行。


    連天的黃沙裏,日落星沉,如此往複整整十天,無數的山巒仿佛在突然之間拔地而起。這片山巒之後的盆地,便是聯邦成立的最後一個州——北海州。


    列車駛入車站——其實沒有車站,這裏隻是一大片堆滿貨物的堆場。


    火車停穩,便有無數裝卸工人蜂擁而上,極富效率地將車上的貨物卸下,一輛輛拖拉機將貨物拉走,又拉來了需要裝車運往內陸的貨物。整個堆場塵土飛揚。


    羅鬆溪爬出車廂,饒是他這樣的體質,也寫著滿臉長途跋涉的疲憊。他想起了阿吉紮住的那個同樣塵土飛揚的住宅區。隻不過這裏的塵土,飛揚得更加肆意,更加無所忌憚。


    又等了半天時間,等到太陽西沉,才有北海重工的拖拉機空出來,把他們十幾個人拉走。


    笨重的拖拉機一路往北,然後開進了山裏,在盤山公路上又唿哧唿哧地開了一整天,第二天下午時分,羅鬆溪才看到前麵的山坳坳裏有一片屋棚。


    再往前,迎麵而來的是一大隊帶著北海重工袖章的保安力量。他們仔細地盤查了車裏每一個人的身份證件、原單位介紹信,確認沒有問題後才撤開路障放行。


    羅鬆溪的證件和介紹信都是保羅的辦公室幫他準備的,自然沒有什麽問題,但如此正式的盤查仍然令羅鬆溪暗暗心驚。


    但這不是唯一的保安力量,再往前進,又是第二道關卡,在兩道關卡之間,甚至有背著法杖的魔法師在期間巡邏。


    關卡的保安再次核對了一遍羅鬆溪的身份,並且有一名穿著工裝的工程師,針對他們每個人本來從事的崗位,進行了專業知識的詢問。


    “約翰·羅伯特,”這是羅鬆溪證件上的名字,“看不出來,年紀輕輕就已經是船舶整裝的副工程師了。”


    “聖約翰堡造船廠的人才流失得厲害,不然也輪不到我。”羅鬆溪低聲答道。


    “你們原來的船廠是用什麽方法消除鋼材應力的?”工程師問他。


    “自然放置……船廠原來有一台元素共振機,後來壞了,沒錢修……”羅鬆溪信口扯道。


    羅鬆溪沒有在造船廠待過,但他是老約翰口中不世出的機械天才,加上在學校的時候沒少看書,他的造船理論知識,可能比聖約翰堡造船廠最年邁的老師傅還要豐富。


    工程師點點頭,示意保安撤開路障放行。


    可再往前,居然還有第三道關卡。


    如此森嚴的保衛,給羅鬆溪的感覺是,這裏不是工廠,而是一座秘密軍事基地。


    羅鬆溪忍不住問一名保安,“進一次廠,為什麽要搞那麽多檢查?”


    這名保安正在仔細地檢查他身上的每一樣物品,沒有迴答他的話,而是從他身上摸出一隻八音盒,問他,“這是什麽?”


    “父親過世前留給我的,我一直帶在身上。”羅鬆溪答道。他上緊了八音盒的發條,八音盒放出一曲《世界盡頭》的旋律。


    保安揮手叫來了一名魔法師,魔法師用精神力將八音盒前前後後掃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麽異樣,向保安點了點頭。


    羅鬆溪倒是暗地裏捏了一把汗。


    保安這才和顏悅色地對羅鬆溪說,“真是抱歉,給你添麻煩了。但是你要知道,我們北海重工是給軍隊造戰艦的,萬一有帝國的間諜混進來搞破壞就麻煩了。涉軍企業嘛,小心一點總是沒有錯的,請你諒解。”


    說完客客氣氣地把八音盒還給了羅鬆溪。


    過了第三道關卡,送他們來的司機已經開著拖拉機掉頭走了。他們需要換乘隻在內部通行的大馬車。馬車載著他們,終於到了那片屋棚前。


    剛才俯瞰看不到全貌,這其實是一片極為開闊的山坳。這片屋棚其實隻是外圍的輔樓,磚砌的巨大平頂廠房還在山坳的更深處。


    而山坳四麵環山,出入僅有那一條布設著三道關卡的道路。


    雖說翻過前麵那片山頭,就應該是遼闊的海麵,但船廠無論如何不會建在這種山坳坳裏。北海重工到底為什麽在這樣一個地方,布設三道森嚴的關卡?


    可過了那片屋棚,剛才那森嚴的氣氛,就忽然一掃而空。羅鬆溪聽到了喧天的鑼鼓聲,一大夥工人,正敲鑼打鼓地迎接他們的到來。


    一名中年工人在鑼鼓聲中,朝他們迎了過來,與他們一一握手。


    “歡迎歡迎,歡迎你們加入北海重工的大家庭,歡迎你們加入聯邦最好的企業。到了北海重工,我敢保證,你們就再也不想去別的地方,隻想在這裏幸福快樂地幹上一輩子!”


    看到新來的工人,都一臉茫然的神色,那名中年工人熱情地說道,“我叫奈維爾·伊爾,是切割車間的車間主任,在這裏已經幹了九年啦。”


    “我剛來的時候呀,也和你們一樣,以為這裏和外麵一樣,都是賣大力氣換小麵包的血汗工廠。來了以後呀,我才知道,這就是一個大家庭,一個可以真正安居樂業的大家庭。”


    “嘿嘿,你們一定以為我在吹牛吧,那是因為你們還沒有融入這個大家庭。等過段時間,你們就會知道,這裏比我說,還要好上十倍,一百倍呢。”


    他招唿身後的工人們,“來來來,我的兄弟們,新來的工友還挺拘謹的呢,拿出你們的熱情來,先帶他們去住的地方安頓好,然後好好招待他們,跟他們聊聊咱的廠子,多談談心。從今往後,就是一家人啦。”


    過分森嚴的戒備,和過分熱情的工友,給羅鬆溪一種極度詭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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