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關了十天禁閉之後,羅鬆溪終於被放了出來。


    他迴到宿舍仔細地洗了個澡,把在禁閉室裏讀完的書,做的讀書筆記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後放鬆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早上,他起了個早,到食堂買了兩份早飯,然後來到女生宿舍的樓下,放聲大喊道:


    “林小曼,起床吃早飯啦。”


    班裏為數不多的幾名女生,都從各自的宿舍裏探出頭來,投以或者戲謔的或者真誠的微笑。


    終於,林小曼的頭也從窗戶裏探了出來,羅鬆溪看到了那久違了的笑成一彎月亮的眼睛。


    到了教室裏,羅鬆溪問林小曼借了關禁閉的這些天,脫下的課的筆記,打算迴去補上。


    他又拿出在禁閉室裏做的一份讀書筆記,走到鼻套還未摘下的周卓麵前,把筆記遞給他。


    “煉金課桑教授應該講到神紋的閉環結構了,這部分很搞腦子的,我最近讀了幾本書,記了一些閉環結構的心得下來,希望對你有參考。”


    說完對著周卓鞠了一躬,禮貌地離開。


    這一天上午是煉金課,下午是魔法課,羅鬆溪便在圖書館泡了一天。下午下課的時候,他在教學樓下等到林小曼,兩人都沒有說話,一起坐上過山車,往食堂的方向開去。


    依然是那張露天的餐桌,紅彤彤的太陽向西麵沉去,染出一片嬌豔欲滴的晚霞。


    林小曼說,“過幾天就放月假了,我們去旅行吧。”


    學校的規定,連上一個月的課之後,有三天的休假時間。


    “旅行?去哪兒?”羅鬆溪問。


    林小曼看著夕陽的方向,說,“學校那麽大,山裏那麽美,我們每天都在這麽一小塊地方轉悠,你不想到處去看看嗎?”


    “好。”羅鬆溪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七月份上課的最後一天,羅鬆溪早早地準備好行裝,下課之後,便和林小曼一起,隨意選了個方向,然後坐著過山車翻過一個又一個山頭。


    直到沒有了過山車的地方,他們便改為徒步,繼續前進。


    這一路的過山車,是往海拔較低的地方走,一路上,植被逐漸豐茂,巨大的闊葉植物投下斑駁的陰影。


    各種飛鳥在頭頂上跳躍啾鳴,各種走獸在林間倏忽來去。各種顏色的花朵在他們身邊肆意盛放,盎然的生機彌漫在整座山野密林之間。


    他們便在這樣的林中踏著柔軟的斷枝落葉穿行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時候,氣候越加炎熱。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之間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原來已經走出了成片的密林,前方是一座斷崖,斷崖下是一泓水潭,一席瀑布遙掛在斷崖對麵的山間。


    瀑布傾進水潭,濺起珠玉無數,清晨的陽光打在上麵,折射出一抹七彩的彩虹。


    羅鬆溪長嘯一聲,縱身從斷崖上掠下,跳入那泓水潭,清涼的泉水驅走了行走一夜的倦意與暑意。他朝林小曼招招手,林小曼猶豫了一會兒,展顏一笑,朝著羅鬆溪的方向也一躍而下。


    有一名自然魔法師在,兩人自然不用擔心徒步時會體力不濟,在水潭邊稍事休息,兩人便又重新上路。


    接下來的路程海拔又開始逐漸升高,氣溫也開始轉涼。身邊的樹木開始變得稀疏,但耐寒的鬆樹與杉樹,身姿仍然分外挺拔。


    在黃昏時分,他們決定紮營休息一夜。這裏已經快要接近雪線,空氣中飄起了木葉凋零的寒意。


    帳篷紮下去,篝火升起來,周圍是成片成片青黃交接的草甸。秋蟲在草甸裏瘋狂地嘶鳴,如同一場歌頌逝者如斯的大合唱。天色已暗,大片大片的鉛雲蓋住天空,遮得星月黯然無光。


    但是草甸上卻並不暗淡,成千上萬隻的螢火蟲在草甸上飛舞,星星點點的亮光連成一片,如一麵流光之紗,在這暗夜之中,揮灑著無邊無際的清輝,輕盈、皎潔、熾烈。


    螢火蟲閃耀的天空下,林小曼問羅鬆溪,“你喜歡旅行嗎?”


    羅鬆溪想了想,在來學校之前,他最遠到過的地方也就是西星市了,於是搖了搖頭。


    林小曼說,“可是我很喜歡呢。有時候我會覺得,這個世界並非真實存在,隻有眼前看到的這一小方天地,才決定了我存在的意義。”


    “所以多走走,看到更多更廣的地方,能讓自己的存在感更加真實一點。”


    “這些話是教我自然魔法的精靈王叔說的,雖然我不是很明白話裏的意思,但自從那以後,我就喜歡上了旅行。”


    羅鬆溪同樣不明白精靈王叔話裏深奧的意思,他隻是從另外一個方麵理解旅行的意義,“其實我覺得,看到什麽樣的風景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是看和誰一起旅行。”


    林小曼輕輕撥弄著篝火,對羅鬆溪說,“我在信裏拒絕了和你在一起,你沒生我的氣吧?”


    羅鬆溪摸摸腦袋,說,“我覺得就這個樣子,其實挺好的。”


    林小曼搖搖頭,螢火蟲們隨著她的姿態一起晃動著熒光。


    “我也不知道這樣是不是好,我也不知道我們能一起走到哪一步。就像這千點萬點的熒光,都是很美很美的,但我不知道最終哪一顆會屬於我,還是屬於我的隻會是那漆黑的夜空?”


    她輕聲地吟起一首詩來:“我們生活在漫漫寒夜,人生好似長途旅行,仰望天空尋找方向,天際卻無引路的明星。(注)”


    羅鬆溪不知道林小曼為什麽會如此傷感,他看得出林小曼有心事,但又不知從何問起,於是他說,“不管能一起走到哪一步,我都陪你一起走下去唄。”


    林小曼眼眶微紅,但卻展顏而笑,“我好傻,其實到了哪一天,不能一起走下去也不要緊,因為在那之前,我們已經一起走過那麽多路了呢。”


    篝火燒盡,兩人合上帳篷,鑽進睡袋,各自睡去。


    睡到半夜,林小曼輕喊了一聲“冷”,鑽進了羅鬆溪的帳篷,貼著他的胸膛重新安然入睡。


    羅鬆溪輕輕環著林小曼的腰,心中充滿如水般柔軟的美好,卻無半點綺念。


    第二天早上,兩人在一片潔白的亮光中醒來,拉開帳篷的簾子,帳篷外,大雪紛飛。


    ……


    ……


    第三天,假期將盡,他們踏上了返程。


    返程的時候,他們走了另外一條山道,朝著一個方向不停地翻山越嶺之後,終於看到了第一個有過山車的山頭。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休假最後一天的深夜,這一個本該冷冷清清的山頭上,卻有著一片燈火。


    莫非是學校的一個哨站?羅鬆溪想著,他便與林小曼走近那片燈火,想著要是哨站的話,也可以稍事休息,討口熱水喝。


    那片燈火背後竟然是一片規模不小的建築,一位年紀跟他們差不多、氣質不凡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對兩人說:


    “歡迎光臨,我是這家旅店的主人。本旅店地處偏僻,很少有客人過來,但店裏備貨還算齊全,兩位要是走累了,不妨進來吃點東西,喝上一杯。”


    偏僻的山頭上,奇特的餐廳,氣質不凡的旅店老板,透著一股迷之氣息。


    但既然地處學校裏過山車能夠到達的地方,自然不會不安全,羅鬆溪看到林小曼衝自己點點頭,便朝旅店老板道,“樂意之極。”


    走進兩扇厚重的木門,餐廳內部麵積不大,桌子也隻有兩三張,但看得出裝飾得極為用心。


    整片原木包覆的天花板上,考究的元素燈被處理成複古的大燭台樣子,發出明亮而柔和的光。


    一位年長的侍者接替旅店老板引他們入座,詢問了他們的口味後去廚房為他們準備餐食。


    年輕的旅店老板則在吧台前晃著調酒壺,不一會兒為他們端上了兩杯雞尾酒。


    “難得有客人來,兩杯酒就算小小心意,還請笑納。”


    林小曼麵前的酒如一片森林般翠綠嬌嫩,而羅鬆溪麵前的酒則通體透紅,酒液上下翻騰,如一團火焰正在燃燒。


    林小曼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讚道,“想不到我們學校裏,還有一位調酒大師呢。”


    菜上得很慢,但每一道都考究之極。


    前菜是鵝肝餃佐鬆露慕斯奶沫,主菜羅鬆溪的是德拉夫茨深海鼇蝦,林小曼的是野生鱸魚配蛤蜊碎。


    一頓飯吃了兩三個小時,羅鬆溪和林小曼都吃得讚不絕口,頻頻向旅店老板致意。


    旅店老板也不和他們生分,最後撤了盤之後,索性也端了杯酒,坐到他們桌邊,與他們一起聊天。


    ……


    ……


    注:出自塞利納《茫茫黑夜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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