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該來的同學都已經來了,沒來的都在宿舍裏昏睡。“這個位子已經有人了”的意思,就是“這裏不歡迎你”。


    羅鬆溪莫名其妙地熬過了上午的軍事理論課,就算拉爾博中將罰曠課的同學抄一百遍今天的課堂講義,也沒能讓他覺得興奮一點。


    下課了,他跑去找林小曼,“小曼小曼,我們去吃飯吧。”


    林小曼依舊冷冷淡淡地說,“對不起,我不餓,你自己去吃吧。”


    下午是魔法課,羅鬆溪不敢在弗洛普教授的麵前晃蕩,但他也沒有去圖書館,在教學樓下一直坐等林小曼下課。


    “小曼小曼,”他看到從教室出來的林小曼,趕緊迎上去,“你今天怎麽了?”


    教室門口人多,林小曼沒有理會羅鬆溪,自顧自沿著走廊往前走。


    羅鬆溪跟在她後麵,直到四下沒了別的同學,他看到她迴過頭來說:


    “羅鬆溪同學,我希望我們能保持一定的距離。前段時間我們可能走得近了些,我想那樣會在班裏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解。我覺得如果能保持合適的距離的話,可能對你對我都好。”


    說完,扔下羅鬆溪,快步離開,隻扔給他一個疏冷的背影。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發生在忽然之間。忽然之間,教室裏的一群同學打了起來,忽然之間,火之力突破到了白銀階,忽然之間,林小曼說保持合適的距離會比較好。


    羅鬆溪不知道為什麽林小曼會忽然說這些話,以及什麽樣的距離是合適的距離。


    以往每天林小曼在他身邊的時候,他覺得這是尋常不過的事情。但當林小曼冷冷淡淡淡地從他身邊走開,他忽然覺得他丟失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他想起了那雙笑起來如月半彎的眼睛,想起在星月之下她問他我們是不是要好的朋友,想起藤蔓送上來的早飯,想起她說要在自己的煉金店旁邊開一家花店。


    這些都是讓他感到美好、日日期盼的事情,可在忽然之間,就隨著林小曼的背影而遠去,不再美好,不再有期盼。


    他覺得仿佛心裏的某樣重要的東西被抽離了一般,整個人空落落的,仿佛大陸被抽離了山川,海洋被抽離的魚群,天空被抽離了太陽。


    忽然之間,天昏地暗。


    ……


    ……


    羅鬆溪喪氣地躺在床上,這是林小曼不再理會他的第五天。


    第二天他茫然無措,不知道該聽從林小曼的意思,還是該去和她說些什麽。


    第三天他終於決定去和林小曼說些什麽,但林小曼見到他就躲,他不知道該把她攔下來好還是不攔下來好。


    於是第四天他又躊躇了一天。


    今天他終於鼓足勇氣拉住林小曼,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於是林小曼問了他一句,“有事嗎?沒事我走了。”然後不管他有事沒事都快步走了。


    羅鬆溪分析了各種可能性,他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地方得罪林小曼。


    若說林小曼真是臉皮薄,怕別人傳流言蜚語,那天他喝醉了許多人仍舊看見林小曼毫不避諱地扛著他的一邊肩膀抬他迴寢室。


    怎麽一覺醒來,忽然就變這樣子了呢?


    況且,他是單純的小鎮青年羅鬆溪,他是擅長把所有複雜問題簡單化的羅鬆溪。要他去猜這些忽冷忽熱的啞謎,他怎麽猜得出?


    他有氣無力地問77,“你們女人怎麽都那麽奇怪?”


    77說,“主人,我要糾正你的兩個錯誤哦。第一,我不是女人,我隻是一塊傳承晶片。”


    “你覺得我是女人隻是因為聽到了我的聲音。但其實我能夠模擬出任何聲音,比如老約翰的,羅晴明的,甚至那幫五大三粗的教官的。不過現在這個聲音是77最喜歡的聲音。”


    “第二,我能理解許多東西,比如高深的魔法武技煉金術,但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你們人類的感情。”


    “我隻能通過你的荷爾蒙水平判斷你的心理,哦,荷爾蒙就是人類體內一種用來調節繁殖衝動的東西。”


    “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對伊薇蘭有著那麽強烈的欲望,甚至對琳達卡也有很深的青春期的渴望,但對林小曼,你卻一點那方麵的想法都沒有。”


    “但為什麽伊薇蘭走了你不難過,離開琳達卡你也不難過,唯獨林小曼,不理你了幾天,你就這麽失魂落魄的?”


    “唉……”羅鬆溪頹敗地歎了口氣。


    伊薇蘭美得像一座冰山,又像埋藏在冰山下的一團火焰,他承認伊薇蘭對他有很深的吸引力,但這種吸引力更像是基於雄性的征服本能。


    他心中期盼的,是伊薇蘭這般強大的女人,能夠溫順地依從自己,能夠像一頭綿羊一樣被自己俘獲。


    琳達卡給他的感覺卻恰恰相反,溫婉的琳達卡,對他的吸引,反而是希望依賴於她的眷戀。


    他心中期盼的,是琳達卡將他擁入懷中,指引他應該怎麽去做,而不是閉上眼睛的等待。


    那林小曼呢?好像隻有在林小曼麵前,兩個人的關係是對等的,她讓他快樂,他也讓她快樂,就像魚和水,飛鳥和天空,羊群和牧場,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仿佛天生就應該在一起。


    “主人,主人,”77忽然叫他,“我想起來了,我看過一些書,裏麵有類似的情節。這好像叫想要抓住一樣東西,偏偏先把他放走。”


    “對,就是這樣子的。我早就說過,林小曼對你有意思,但一直是她給你買早飯,她坐在你的邊上,她找你說話。但是你一點表示都沒有,所以她迫不得已啦,隻好用了這一招。”


    “表示?我應該怎麽表示?”羅鬆溪問。


    “主人,女生給男生買早飯也就算了,可是這種事情,怎麽好讓人家女生先開口呢?她是在逼你跟她攤牌呢。”


    “攤牌?”


    “嗯,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就跟人家講清楚,不拖不等,也不虧不欠。你要是喜歡人家,就去跟人家表白。現在的問題是,主人,你喜歡她嗎?”


    “或者說,伊薇蘭,琳達卡,林小曼,你更加喜歡哪一個?”


    喜歡,她,嗎?


    我喜歡伊薇蘭嗎?


    是的,我喜歡,那是我喜歡的征服欲。


    我喜歡琳達卡嗎?


    是的,我喜歡,那是我喜歡的依賴感。


    我喜歡林小曼嗎?


    是的,我是喜歡,那是我喜歡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喜歡啊。


    我喜歡那雙笑起來如月半彎的眼睛,喜歡藤蔓送上來的早飯,喜歡她會在我的煉金店旁邊開一家花店。


    就像魚喜歡水,飛鳥喜歡天空,羊群喜歡牧場,我喜歡這樣自然而然的喜歡,喜歡這種天生就應該在一起的喜歡。


    羅鬆溪覺得他想明白了,他是單純的小鎮青年羅鬆溪,他是擅長把所有複雜問題簡單化的羅鬆溪,他是喜歡一件事情就會不顧一切的羅鬆溪。


    現在他喜歡林小曼,他便不顧夜色已深,不顧月寂星冷。


    他從他的宿舍窗口一躍而下,朝著林小曼的宿舍樓飛奔而去,一如當年他在曠野上迎著夜色和晨光縱情的飛奔,這是他最牽腸掛肚的青春。


    一邊奔跑,他一邊大聲喊道:


    “林小曼,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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