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意愈發濃烈,又幾分戲謔,「郢都誰不曉得北境王世子霍洄霄是個隻知吃喝玩樂的地痞流氓……地痞流氓做事需要什麽理由嗎?屆時倒可以看看哪個不知死活的敢往我麵前狂吠!」


    果皮剝開,瑩白的果肉在透窗的月色下甜香誘人,霍洄霄托著果皮給沈弱流,「還有,你此番與我出來,已深入險境,若再用你的手查下去,難保證賊人不會再次加害於你,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此為私心。」


    淺眸在月色下光華流轉,沉靜幽深猶如一方湖泊,他笑了聲,低低的,「沒毒,很甜的,你吃。」


    沈弱流垂著眼……


    這事交給霍洄霄去做確實最合適。


    身後靠著北境王府,世子的名號,有個掌握大梁朝二十萬大軍的阿耶,沒人敢不要命的直攖其鋒。


    在這……如他所說,殿前司雖屬於皇家禁軍,可統帥卻是個難以琢磨的流氓無賴,他做什麽事都很合理,甚至不需要一個理由。


    屆時即便未成事,矛頭也隻會指向霍洄霄一人,沒人會往禦座之上的九五之尊想。


    他抬眼,與那雙淺眸對視,胸腔一股酸澀感,像是有一顆蟄伏已久的種子悄然在心尖處發了芽……抬手接過那個紫皮裹著的瑩白果肉,他喉頭滾了兩滾,滯澀道:


    「朕會叫折花樓暗中助你……萬事小心。」


    霍洄霄一怔,這迴卻一反常態地不說混帳話了,唇畔勾著絲淺淡的笑,輕輕「嗯」了聲,就那麽側頭盯著沈弱流,一瞬不瞬。


    沈弱流麵紅耳熱,忽而又想起一事,送到嘴邊的果子又放了下來,並不看霍洄霄,隻是問道:


    「還有一事……南十二州總督,你覺著朕任命誰合適?朕想聽聽你的想法。」


    「聖上是想問我蕭渚河此人可不可用吧?」霍洄霄笑意不改,凝視著他。


    沈弱流沒否認,「嗯。」


    霍洄霄盯著他半垂的纖長眼睫,忽而覺得喉嚨有些癢,上下滾了兩滾,


    「我阿耶說蕭渚河乃大將之才,隻是千裏馬常伯樂不常有,此人臣以為可用。他與霍家是有舊交,但此人忠心不二,絕不是結黨營私的宵小之輩,用不用,聖上定奪。」


    這刻,牙忽而靠近了,俯身貼耳,幾乎把沈弱流逼到角落,「沈弱流,你還是不信我呢……」


    那股氣息噴在脖頸,癢酥酥的,沈弱流縮了下脖頸,貼在車廂角落,被霍洄霄罩住,幾乎都瞧不見身形了,


    「我沒有不信你。」他這刻竟然忘了自稱,用了我,抬手輕輕推開壓下來的人,「……你靠得太近了。」


    霍洄霄沒有在意,笑了聲,迴身坐直了,那雙眼仍舊一瞬不瞬,幾乎要將人臉上瞧出個花兒來。


    淺眸亮晶晶的,沒有摻雜一絲別的情緒。


    就跟盯著主人搖尾巴的小狗似的。


    沈弱流突然不知手腳往哪兒放了,生平頭一迴覺得失態,慌亂抬手,薄唇輕啟,咬下一點果肉嚐了嚐……


    嗯。


    是挺甜的。


    *


    一場秋風颯颯過後,終於吹落了梢頭的最後一片葉子。


    轉而入冬。


    十一月的郢都仍舊不見天寒落雪,或許是年關將近,滿朝上下卻還在因南十二州的匪患爭執不下,氣氛焦灼,使人感覺不到寒冷。


    內閣由徐攸總領,擬了狀子拿到朔日朝上細議,為的是撤寧為玨南十二州總督,另擢他人之事。


    撤是撤了,隻是另啟用誰卻犯了難。


    各部堂官各抒己見,其間唿聲最高的是鏡州總兵蕭渚河,還有一個西南郡內的武將。


    滿朝上下誰人不知蕭渚河與北境霍家舊交已久,此番再將十二州兵權交於他,若霍家存了反心,後果不堪設想……議來議去,仍未有定數。


    直到十一月五日,內閣提議,聖上首肯,下了懿旨送抵北境,擢鏡州總兵蕭渚河為南十二州總督,平定匪患,姚雲江戴罪協助,即刻上任,不得耽擱。


    至於寧為玨,隻是撤職查辦,按下不表。


    對此定論,緒王爺未見動靜,各部堂官便也不再說什麽……就此蓋棺定論。


    *


    入了十一月,郢都的天總是陰沉沉的,黑得更早,不過將過了戌時,福寧殿內便已掌了燈。


    地龍燒得暖熱,熏人昏昏欲睡。


    沈弱流一襲緋服,斜倚在臨窗的榻上打盹。


    腹中胎兒已過了四月,現下算是徹底在他腹中紮了根,終於不再嘔吐,沈弱流身子逐漸安穩,卻還是容易餓,嗜睡。


    問過神醫,卻說是正常症狀,便也隨它去了。


    福元從外間進來,身後跟著一幹提著食盒的宮女內侍,看著一樣樣擱在案上,才轉到屏風後去,輕聲道:「聖上,奴婢叫人布置好晚膳了,咱們用了再歇息。」


    沈弱流緩緩睜眼,點了下頭。


    睡得腦子昏昏沉沉的,福元擰了帕子給他擦臉擦手之後才略覺清醒,於案前落座。


    福元盛了碗湯給他,「正是進補的時候,奴婢叫司膳房燉了羊湯,冬天喝這個對身子好,聖上嚐嚐。」


    隻是碗清湯,湯色清亮,熱氣氤氳,上頭飄著脆嫩的芫荽,不時散發香味……沈弱流將要下勺,卻微微一怔。


    福元注意到,忙又將碗接過來,「哎喲,司膳房這幫糊塗東西,竟忘了聖上自從有了身子便不食芫荽了,奴婢一時疏忽,聖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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