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儼然已屬沈弱流一派,西南兩府暫且不論,若叫他拿去十二州兵權,豈不是要踩在自己頭上撒尿了?


    十二州兵權不可交,姚雲江也要保。


    姚雲江若落入沈弱流手裏,難保他不會咬死自己,小畜生這是在跟自己做交易呢。


    要麽保姚雲江,要麽保十二州兵權……有朝一日,他竟被這麽個小東西逼得進退維穀。


    當真是小瞧他了!


    沈青霽按著眉心,眉宇間戾氣橫生。


    收拾完地上碎瓷片,仔細包在帕子裏,何夜忖了忖道:「王爺,依小人之見,十二州兵權其實並非非得不可。」


    「怎麽說?」沈青霽睜眼看著他,語氣不耐。


    何夜拱手道:「江南十二州各地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十萬之數,南地荒蠻,愚民難化,更是久不經戰事,隻怕這十萬兵力養得早已沒了血性。一盤散沙,終不頂大用……小人以為,重要的是北境的二十萬大軍,若能將其控於股掌,南十二州又有何懼?何況聖上隻說要將十二州總督換人,不是還未商定換誰去麽?除了寧為玨,咱們也不是沒有人選。」


    馬車轔轔,坊間一派熱鬧。


    沈青霽驀地一聲輕笑,眉間戾氣散開大半,一絲陰冷取而代之,「此言倒是提醒本王了,那紅蓼原的瘋狗現下拘在郢都,就是條拔了毛的海東青,飛不出這個籠子,北境王那個老匹夫,隻懂耍刀弄槍,莽夫一屆……」他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冷冷一笑,


    「北境之事進展如何?」


    何夜微微一笑,又倒了盞茶遞過去,「王爺放心,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沈青霽接過那盞茶,像是十分快意,一飲而盡,雙目微闔靠著車廂小憩,


    「霍家握著這二十萬大軍時日已久,是該換個主子了……沈氏的一條狗而已,也妄想翻天,本王便教教那個老匹夫和小畜生,皇兄能給他們霍家的榮耀,觸了我沈青霽的黴頭,照樣可以收迴來!」


    馬車窗外,一隻鷹隼遽然落下,猛地攫住車頂一隻黃鸝,而後展翅飛入湛藍天穹,消失不見。


    隻有一根鵝黃色羽毛晃晃悠悠打旋兒落下,卻被一縷秋風吹起,不知飄向何處……


    *


    徐攸下了早朝並未迴府,而是由著小黃門帶領,進了福寧殿。


    一眾宮女內侍正在布菜,沈弱流將更衣完,換了一件月白色常服,腰間同色宮絛鬆挽,佩著銀香囊,白玉佩,從十二扇屏風後轉出來。


    徐攸脫下官帽,躬身為禮,「聖上。」


    他目光落在沈弱流腰間宮絛之上,微微一怔,卻並未說什麽。


    沈弱流並未覺察到他的目光,邊理著袖口銀色雲雷紋樣,邊到案邊落座,笑著抬了下手,「老師快坐,不必多禮,近日事情繁瑣,抽不開身為你接風洗塵,今日便叫你來用頓早點……」


    旁側小黃門將徐攸手中官帽接過,他才落座。


    宮女內侍躬身退下,隻留一個福元與一個小黃門侍立左右……桌上大大小小碗碟十幾樣,有清粥小菜,也有做得精緻的葷菜糕點,沈弱流笑道:「這些菜都是朕特意讓司膳房備的老師素日的口味,你嚐嚐。」


    小黃門盛了碗粥給徐攸,他恭敬接過,笑了笑,「聖上惦念,臣感懷萬分。」


    沈弱流也盛了碗粥,福元不時給他夾菜。夾什麽吃什麽,不一會兒一碗粥便下了肚,福元笑眯眯地給他盛第二碗,間歇夾了個烤得滋滋冒油的酥餅放在小碟子裏,沈弱流也吃了,像是胃口極好。


    徐攸目光落在桌案上,上頭菜色都是些鮮辣酸爽口味,他喜食酸,而沈弱流自小便喜食甜食,酸的東西一口都不嚐,而現下……沈弱流自個兒夾了筷子酸辣筍絲吃了。


    徐攸頗為詫異,目光又落在聖上腰間鬆挽的宮絛之上,笑了笑道:「幾月不見,臣倒覺著聖上口味變了許多。」


    「……朕這些日子胃口好了不少,總覺得吃不飽似的,口味也變得十分怪異,許是身子緣故,老師見笑。」沈弱流頓住了筷子,心下一慌,他這位師父可當得多智近妖四字,萬不可叫他瞧出端倪,忙打了個哈哈搪塞過去。


    徐攸雙眸微眯了眯,最終沒說什麽,擱下筷子道:「臣聽聞聖上近日和北境王世子走得頗近?」


    ……暗線的準確消息是,兩人一塊兒勾肩搭背,舉止十分親昵地進了八大胡同輕煙樓,將近宵禁時才歸。


    聖上這個年紀,正是對男女之事好奇的時候,也是該娶後立妃的時候。


    之前他曾提過此事,卻都被聖上以國事為首,剛踐祚,根基不穩等理由搪塞了過去……可卻沒想到,這個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弟子,竟有此等癖好?


    輕煙樓,八大胡同有名的小倌樓。


    郢都權貴圈子喜好男色蔚然成風,聖上好男色他也不反對,隻是也該挑幾個幹淨的人不是。


    沈弱流這下徹底沒食慾了,像是迴到了幼時被徐攸抽背四書五經的時候,他放下筷子,「老師知道朕與霍洄霄去輕煙樓之事了?」


    徐攸起身拱禮,「臣的探子不小心瞧見了,聖上明鑑,臣絕無探聽聖上行蹤之心!」


    「朕不是要問罪,老師坐下吧。」沈弱流抬手示意,蹙眉道:「老師放心,朕與霍洄霄去輕煙樓也不是去尋歡作樂的,是實在有一事要查……」


    隱去一些他都不願想起的部分,沈弱流將事情來龍去脈說與徐攸,蹙眉道:「此事關係北境,關係挐羯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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