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洄霄挑眉,似笑非笑,「你是怕北境的三大營?還是說你以為這樣就能以此要挾,叫我自覺理虧,再怎麽被你利用捉弄都心甘情願?」


    「?」沈弱流眉頭緊鎖。


    這混帳不知又在發什麽癲。


    「在朕麵前,還請世子注意措辭!」沈弱流不想陪他發顛,抬手推開他。


    卻被反手捉住。


    霍洄霄沒用勁,捏著他手腕蓋在自己心口處,自顧自說下去,「……還是說,你其實想要的是我這顆心?」


    撲通撲通。


    沈弱流掌心感受到隔著胸腔傳來的跳動……以及失去衣物遮蓋,肌膚相觸傳來的灼熱,他心間沒由來的慌亂,被燙到了一般,猛然將手抽迴來。


    「朕、朕要你的心做什麽!」沈弱流耳尖通紅,眼神閃爍道。


    流氓禽獸的心,指不定是什麽顏色的。


    充斥著骯髒汙穢的心,他要來做什麽?


    沈弱流握緊那隻灼熱的手藏在袖中,忍不住地蹙眉。


    ……沒頭沒腦的,說的什麽混帳話!


    霍洄霄唇畔笑意不改,垂眸仍舊保持著那個動作,神色晦暗不明,「……也是。」


    過了片刻,他才垂下手,大馬金刀地在另一側落座,笑道:「不管你是何企圖,過了今日咱們兩清。」


    沈弱流聽得雲裏霧裏。


    這混帳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懂意思,怎麽連在一起成一句話他卻聽不懂了?


    什麽兩清?


    誰欠了誰的?他欠了霍洄霄的?還是霍洄霄欠了他的?


    未待他琢磨出個所以然來,霍洄霄已經斂起了笑意,淡淡道:「嚴瑞就在隔壁關押著,聖上想要,自可將人帶走。」


    沈弱流也顧不得再琢磨他那些沒頭沒腦的瘋話了,看著霍洄霄,並無太大驚喜,「條件呢?」


    霍洄霄蹺著腿,指尖在桌麵有節奏地輕點,「放臣迴北境,此為其一;北境大軍日後隻會交予臣之手,此為其二……」


    他側頭看沈弱流,頓了頓,才繼續道:「此後每一年,給北境的撥款在戶部商定的基礎之上多加二百萬兩,至於內閣那幫老東西同不同意,聖上自行斡旋解決,臣隻要見到銀子,此為其三;其四嘛……」


    沈弱流的眉頭已經蹙了起來,霍洄霄隻當沒瞧見,自顧自道:


    「南十二州,京畿八城,西南兩府,若無戰事,各個衛所每年按律法所製軍械均歸北境所有,此為其四。」


    帳內寂靜,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


    霍洄霄並不催促,仰靠著椅背好整以暇。


    半晌之後,沈弱流才蹙眉道:「其一其二,朕可當下應允,其三,內閣朕無法掌控全部,其四,南十二州西南兩府屬緒王麾下,京畿八城態度曖昧不清,見風使舵,朕現下無法答覆。何況……」他看霍洄霄,語氣染上一分寒冷,


    「北境王府掌控二十萬大軍,於朕而言已是威脅,若再為豐其羽翼……朕該如何信你?」


    霍洄霄嗤笑了聲,語氣嘲諷,「若聖上應允臣所言四點,臣可保證北境二十萬大軍皆為你所用,不管聖上信不信,臣對你這寶貝皇位還真沒什麽興致……聖上願不願意賭,對臣來說,都沒什麽差別,可北境二十萬大軍,聖上當真捨得嗎?聖上你有得選嗎?」


    沈弱流哽住了。


    蛇拿七寸,此迴卻是霍洄霄準確地捏住了他的七寸。


    前狼後虎,是個死局,沈弱流確實沒得選。


    嘆了口氣,他道:「挐羯人覬覦北十四州數十載,朕知道,若非霍家這些年死守,隻怕挐羯人早已破寒州直抵郢都,郢都對你而言是座囚籠,而朕卻將你關進了這個囚籠,朕知道因為此事,你對我的怨懟頗深,大梁愧對霍家,而朕……亦有愧於你。朕這樣做,是被逼無奈,沒有辦法,但這不是傷害你的理由。」


    身在死局,人人都是棋子,命不由己,也包括沈弱流。


    風雨飄搖的江山擔在他的肩頭。


    稍有不慎,便是山河破碎,水深火熱。


    無人在意,這個擔起整個大梁山河的人,不過是一個堪堪十八歲的單薄少年。


    受萬民供養,便要對萬民負責,很多時候他都沒得選。


    霍洄霄垂著眼,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沈弱流站起身,嗓音清淩淩的,「無論你相不相信,這都是朕的肺腑之言……朕希望世子能信守承諾,相應的,朕也會信守承諾。」


    說完這句,他朝外走去。


    這刻,霍洄霄突然開口,「沈弱流,無論你之前對我做過什麽,我對你又做過什麽,從今天起……咱們兩清,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坐你的明堂高殿,我迴我的紅蓼原,你別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去招惹你。」


    沈弱流一怔,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感覺,這刻卻懂他說的兩清是什麽意思了。


    本來如此嘛,一個大梁天子,一個駐守國門的將帥,一個生死都該永遠困在這籠子似的郢都做一尊萬人參拜的金身神像,一個合該在廣袤的紅蓼原上,湛藍高遠的天穹下自由自在。


    君臣之外,本不該有什麽交集的。


    橋歸橋路歸路,將一切撥亂反正,讓本不該相交的兩個人重迴正軌。


    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半晌後,沈弱流才抬步繼續朝外走去,「……世子所言,亦是朕心之所願。」


    霍洄霄盯著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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