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夜鋪陳一張新紙,沈青霽收迴目光,繼續落筆,


    「本王記得盧尚書家的公子與世子交好……」他唇畔笑容陰森,意味不明,「郢都好風光吶,世子爺久居北境隻怕沒見過,此番進京,不要怠慢了客人。」


    至於霍洄霄嘛,一條玩物喪誌的狗,屆時即便北境二十萬大軍交給他,沈青霽亦可隨手拈來。


    小皇帝要叫他做這二品大員,那便遂了他意。


    捧得越高,摔下來才會更慘。


    何夜聞言明了,繼續研墨,「是,屬下便囑咐盧尚書,讓盧公子代王爺好好款待世子。」


    雨越下越大,透過水榭,飄了進來,天空時有驚雷炸響,狼毫落下最後一個字,沈青霽擱下筆,早有書童端了溫水進來,他將沾了墨汁的雙手浸入水中,突然想起一事,


    「錦衣衛最近查沈弱流墜馬一事可有眉目?」


    何夜將備好的帕子遞過去,「說是已拿了鴻臚寺幾個堂官下了昭獄,屬下聽這幾日沈七在審,怕是已見分曉……」


    他暗忖一瞬,補充,「屬下料理解幹淨,沒有證據,想是那邊也不會輕舉妄動。」


    「嗯,」沈青霽細細擦幹雙手,將帕子丟進盆裏,「嚴況愚蠢,倒是最後還幫了本王一把,姚雲江那邊可有消息?」


    二人憑水站立,雨水順著琉璃瓦落下,瀉入湖水。


    「姚大人一向機敏,得了主子消息,便已從稅案中將自己摘了出來,不過那頭亂了,怕是不好收拾……」


    何夜說到這裏笑了聲,「屬下倒是聽聞,嚴況暗地裏已將大部分私產變現,也不知是要送往喆徽填補漏洞,還是用作其他。」


    沈青霽負手,狹長眸子微眯,「喆徽匪患未除,沈弱流必會死咬此事,隻怕還會打起十二州總督的主意……」


    一陣閃電,沈青霽抬頭,目光望向天穹,麵色晦暗,「西南兩府,北境十四州,南十二州,北境王不做表態,已於本王不利,更不可再讓沈弱流撿了便宜……總督若換,也隻得是本王的人。」


    他收迴目光,眼神陰鷙,「徐攸算著日子也該迴京了,他可不好對付,讓都察院,內閣那幫老骨頭警醒點。」


    何夜聞言,仿佛勝券在握,抬手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王爺放心,屬下已做了準備,給徐大人添了點樂子,免得他路上無聊。」


    此時閃電雷聲相繼落下,照得主僕二人陰森可怖。


    「做得好!」沈青霽放聲大笑。湖中錦鯉受到驚嚇,四處逃遁,隱匿湖底,再不肯出。


    第19章


    大雨連下了七日。


    郢都整個都被雨水泡透了,閼河一朝水漲,往日的幽深如沉碧此時混了上遊的泥沙變得渾濁不堪……上四條胡同略好些,靠近皇城根腳下,地段好,樓高道廣,青石路麵上隻見少許積水,下四胡同便遭了殃,緊挨著閼河,雨水流不出去,混了泥漿汙穢反而湧進丈寬小道,整條胡同都散發著一股臭味。


    天空幽深泛黑,雨滴連成雨幕,絲毫不見收勢,下四胡同內冷冷清清,唯一幾個挑擔歸家的貨郎販夫褲管高卷,行色匆匆。兩個男子一前一後,此時披著雨服沿著槐花胡同往上四胡同走。


    略頎瘦些的年紀略大,扶了扶頭上鬥笠,抬頭看天,「今秋這雨跟誰戳漏了天似的,不知要下到何時!」


    另一個精壯孔武,肩上擔著單子,兩頭挑的貨物用油紙緊緊裹了,雨水順著油紙滾落,滴答滴答落水中,這人隻披著件雨服,並不戴鬥笠,


    「怎麽不是,」他抬手摸了把麵上雨水,接話道,「這雨再不停歇,郢都怕是要遭水禍了。」


    腳下汙水蓋過腳麵,鞋都濕透了,一陣陣的臭氣往上湧,精壯漢子皺了皺眉,


    「雨下了七日,下四條胡同便泡了三四天的水,怎的連衙門人的影子也沒瞧見……衙門就任憑這麽泡著?」


    兩人是半道上遇見的,年長些的人抬袖掩鼻,打量了一番,「小友不是郢都人吧?」


    隔著雨幕瞧不清長相,隻聽精壯漢子笑了聲,並不否認,「兄長何以見得?」


    「八大胡同做的是脂粉皮肉生意,」年長些的語氣鄙薄,笑說:


    「人分三六九等,窯子亦不例外,這八大胡同分上下各四條胡同,上四胡同都是上三流的名姝,下四胡同嘛,便都是些下九流的暗娼,兔兒爺……既是做生意,便少不了爭風頭,下四胡同跟上四胡同向來不對付,這雨一下,下四胡同遭了禍,上四胡同怕是就要站到胡同口拍手大笑了。」


    精壯漢子納罕,「衙門也不管?」


    年長些的嗤笑,「就是這話,小友不知,殿前司和京都府衙門的人平日沒少照顧上四胡同生意,下四胡同又魚龍混雜……枕頭風一吹,誰還樂得管這事,幾日大雨一收,便就此揭過啦,下四胡同不過少賺點銀子罷了。」


    精壯漢子醍醐灌頂,卻還有一處不解,「下九流的暗娼還能比過上三流的名姝去?」


    「怎麽比不過!」年長些的嘿了一聲,「今年問鼎花魁的不就是下四胡同折花樓的春煙公子?上四胡同倒是一年不比一年了……」


    精壯漢子大驚,「郢都花魁竟是個男人?!」


    年長些的心裏覺得眼前此人是個正人君子,怕是日常也不眠花宿柳,便與他多說兩句,「男人怎麽了,郢都好男風的官宦紈絝比比皆是……任憑如何鐵骨錚錚的漢子,進了八大胡同,男兒血性都得剮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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