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倘若蟲母還活著,還在掌控全局,在察覺走錯路之前,就會及時剎車原路返迴。祂本身就是蟲族試錯的底氣。原本雄蟲作為外來基因的載體,這種方式就可以控製本族接收外來基因的程度。


    可是當蟲母死去,活著的蟲族們便別無選擇。


    蟻後想,可是蟲母是不會死的呀,祂就是蟲族,蟲族就是祂。我們還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隻要掌舵手重新握住蟲族這艘失控的船舵。


    地宮裏,雪白的蟻後眼睛裏湧出眼淚,他悲憫地凝望著他的敵人:「你說我自私,為了復活蟲母不考慮子民的未來。可是卡爾洛,作為蜂後,你怎麽可以忘記你手中權力的來源——子民因為你能夠率領族群前進的才能而擁立你,全身心匍匐在你的腳下。現在蟲族也需要真正的領袖帶領我們穿過文明的考驗,正如蜂族需要你一般,蟲族需要我們的母神啊。」


    「是你們不願意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寧願眼睜睜看著蟲族走向末路!」他幾乎是在淒楚地指控了。


    他不是為了自己的欲望,不是為了世俗的權力和金錢,犯下復辟的罪過。


    蟲母是蟲族的集體意識,一旦降臨於個體身上,那個蟲的一切自我意識都會徹底消失。無論是否成功,他都必死無疑,蟻後比任何蟲都清楚這件事。


    可是,可是假如你看過那些死去的文明,看過它們驚心動魄的遺址,你就會明白,宇宙是多麽宏偉而殘酷,它是一個無垠的墳墓,裝載著正無窮的絕唱。


    他一隻蟲和蟲族比起來,多麽渺小。


    蟲族一個文明和宇宙比起來,又是多麽渺小。


    在這樣的宏偉之下,他隻感覺惶恐,他害怕蟲族最後也隻剩下一片斷壁殘桓,被他們的敵人以自己的方式隨意取個稱唿。然後就此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裏。


    倘若能夠讓蟲族在宇宙的尺度上,多留下一毫米的痕跡,那麽請帶走我吧。我將獻上我的一切,我的軀體、我的靈魂、我的愛和信念。


    他後退一步,純白的睫毛垂下,閉上雙眼。骨頭碰撞擠壓的恐怖聲響傳來,下一秒,從人中線上,皮膚被猙獰的外骨甲撕裂!


    ——獻祭我。


    讓您復活。


    *


    「這是……徹底蟲化!」


    燕嶼猛然轉頭,他看見曲折幽深的地宮隧道裏,密密麻麻的蛛形蟲湧出。


    然而這些原本他們以為的助力,以獻祭的姿態朝著蟻後湧去。有些還叼著屍體,是曼努埃爾殺掉的那些蟻族和蜂族親衛。


    它們、或者說他們,虔誠地朝以後靠攏。


    被箭蟻鋒利的口器咬碎咀嚼的時候,他們毫不掙紮,乖順地走向死亡。


    燕嶼突然發現了自己遺漏的地方——蟻後既然是蓄謀已久來屠殺蛛形蟲的,還帶上了身為獵物的蜂後。又怎麽會隻帶上與蜂後相差無幾的兵力?


    除非他知道對付蛛形蟲不需要多餘的力量。


    *


    年輕的蟻後問蛛形蟲:「我願意為了一個可能去死,那你呢?你想解脫嗎?」


    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沉默。


    蛛形蟲屈起第一對足肢,對著蟻後低下了頭。


    近千年的黑暗與孤獨,是時候畫上終止符號了。死亡,死亡,你是永恆的安寧。


    *


    求偶失敗後,蛛形蟲精神連結中,除了悲傷,為什麽還會有釋然呢?燕嶼想,恐怕他們早就做出了赴死的準備,求偶不過是不死心的最後掙紮。


    當最後的希望破滅,他們也將釋然地走向安眠。


    而此刻,阻撓他們死亡獻祭的燕嶼等人,才是整座地宮蛛形蟲的敵人!


    第132章 打架打架


    燕嶼聽過雷暴的聲音。


    軍校時,機甲操作課裏有一個模擬極端環境的環節。駕駛員需要獨自駕駛機甲,保持在一定的損毀率之下,從萬丈雷霆中逃出生天。


    沒有親身體驗過的人,很難想像那種恐懼。


    雷海環繞身側的時候,雷達失靈,機械失準,除了雷光什麽也看不見。找不到方向,甚至會引發空間迷向,身體無法分清上下。這種情況下,即使明知道自己在機甲內,也無法獲得絲毫安全感。


    「就像鐵皮材質的壓縮罐頭,被放進了微波爐,隨時會炸開。」有軍校生這樣迴憶。


    燕嶼覺得,現在的聲音就和當時在駕駛艙聽到的很像。


    蛛形蟲沉重的身軀行走在隧道裏,足肢是尖銳的,但清脆的腳步聲在彎曲幽深的地宮隧道裏不斷來迴,層層聲波折返,讓它變得沉悶、沉重、沉痛。


    蟲母將這顆星球變成了祂的巢穴,當祂死後,星球變得空蕩而脆弱。當迴聲從四麵八方震動起來,整顆星球似乎也在共振。


    和舊時代一起被拋棄在原地的蛛形蟲們,在經歷了漫長的等待與掙紮後,終於選擇了結束這一切。


    它們悍不畏死,或者說它們的悍不畏死正是為了求死。


    而這裏,隻有兩個傷痕累累的高等雌蟲,和一個脆皮雄蟲。


    蜂後麵無表情地罵了句蟲族髒話:「早知道就該直接逃走。」


    曼努埃爾嘲笑:「逃出地宮去麵對軍艦是嗎?」


    除非他們也有一艘軍艦開路,否則就算逃出地宮了,也是被軍艦堵路的結果。前有狼後有虎,他們隻能搏命!蜂後一拳砸碎一隻蜘蛛的腦殼,又心如死灰地罵了句髒話。曼努埃爾踩著蜘蛛的背甲,伸手抽出了深深插進石壁的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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