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定決心,要親手推進蟲族這場社會變革後,他才從帶來的一堆「嫁妝」裏把它們翻了出來。


    然後他看完了所有資料,不知道該失落還是該慶幸地發現,真相依然猶抱琵琶半遮麵。


    來自唯一目擊證人的口供裏是這樣說的:「……飛船事故的確是意外!我不敢上報的原因,除了擔心影響升遷,還是因為現場太詭異了!船上沒有一個人,不、我不是在說沒有活人,是沒有人!意思是船上的乘客都不見了,地上有很多很多血,但沒有屍體,我沒找到——或許他們都被蟲族吃了。」


    「什麽?你說為什麽報告裏說宇航船失事後自燃,導致屍體被焚毀?打了個時間差,讓星艦意外『自燃』多簡單啊。」


    「至於那個小孩,他是現場唯一的活人。現在想來,或許當時真的是一場蟲族的襲擊,這個小孩就是那時候遺落的小蟲子……我當時沒想過,現在我真的明白了無視其中的可疑,會給人類帶來多大風險,我真的後悔了,真的……我認罪……」


    這段口供讓人類飛速默認了燕嶼是蟲族遺落的孩子這個猜想。但是燕嶼知道的更多,他知道絕對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


    他知道塔斯馬尼亞星上曾經有一隻雌蟲,他去哪了?


    他會不會與船上人的失蹤有關?


    剩下那一半答案會在這裏嗎?


    地宮曲折迂迴,層層蛛網仿佛迷宮的幕布。


    大蜘蛛帶著他往下走,然而越往下,燕嶼的心髒就跳得越快。世界上一定存在某種夢境中的引力,不然他怎麽會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


    甚至走到最後,燕嶼都可以自己猜出接下來該往左還是往右拐。


    而終點處,更是讓他感覺到無比地熟悉,不隻是「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那種熟悉,更是他曾經看過的熟悉。


    燕嶼一時間有些失聲:「……這裏為什麽會有工作檯?」


    展現在他麵前的,赫然是一個潦草而破敗的工作檯,假如它出現在星際航行主題博物館裏,絕不會有任何違和感。因為這就是一個技術疊代前的宇航技術員的工作檯!


    扒開周圍散落的蛛網,地上散落著許多被拆卸開的星船、星艦碎片,不是破壞而來的碎片,而是嚴格按照程序用工具拆解開的零件。這些零件不出意外就是阿芙樂爾號上的,結合當時的時代,以及這幅場景,是誰拆解的也便不言而喻了——絕對不是蟲族,當時的蟲族還處於蠻荒狀態之中。而隻能是當時船上那批人類。


    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那群船員被圈養著活了下來,還是蟲族進化後得到了那些人的技能?


    想到與蟲族歷史長度完全不匹配的科技水平,燕嶼突然有些明悟。


    其實,隻需要換位想一想,如果是地球時代的人類,捕獲到了一艘宇宙航船。那麽人類一定會拆解它,分析它,從它身上探尋更高的科技。


    作為蟲母,作為龐大的、臃腫的蟲母,祂看向那艘遠道而來的航船時,目光是否也帶著同樣的渴望與貪婪?


    恐怕一部分船員被吞噬了,另一部分船員被留了下來,毫無尊嚴地圈養著,被迫向恐怖的敵人獻出腦海裏的知識與科技。他們是自願的嗎?他們是被迫的嗎?他們失去以死效忠的勇氣了嗎?


    燕嶼不想繼續毫無根據地猜測下去了,這是一種對先烈人格的侮辱。


    而就在此時,大蜘蛛來迴轉了兩圈,似乎明白了燕嶼想要知道的消息,於是一段模糊的畫麵順著精神連結傳過來。


    畫麵很模糊,燕嶼知道這是大蜘蛛在通過迴憶的方式向自己展現記憶中的畫麵。不過,記憶?他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慮:蛛形蟲能活這麽久嗎?


    但這一絲疑問劃過他的腦海,沒有被他注意到。因為接下來的畫麵已經占據了他的所有思考能力。


    那大概是被圈禁的阿芙樂爾號成員被迫在地下牢籠裏拆解人類科技的一天。


    一個白種男人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把槍械拆成零件,嘴上抱怨著。蟲族不懂人類語言,所以蛛形蟲的迴憶也是無聲的。可是很奇怪,燕嶼就是能在每個人開口的時候下意識替他們說出他們的話,隨著男人的動作,他在心底下意識配音:「倒黴,我就說選名字的時候該選卡西尼號。」


    一個黃種女人嘲笑道:「你覺得阿芙樂爾號的名字不詳,卡西尼號不也沒好到哪去嗎?」


    阿芙樂爾號取自二戰時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在十月革命中用一聲炮響,擊碎了沙俄的美夢,但在紅色帝國解體後,它甚至一度淪為色/情片的拍攝地點。而卡西尼號取自卡西尼-惠更斯號探測器,這個自1997年10月15日前往土星係執行任務的探測器,在耗盡最後一滴燃料後,受控墜落向土星。


    阿芙樂爾號的理想破碎,卡西尼號無法返航。都不是什麽好結局。


    黑人船員撇嘴:「不如叫哈庫拉瑪塔塔號,」


    「好的,辛巴。」(1)


    「那怎麽不叫蝙蝠俠號。」又有人抗議,怪模怪樣地壓低嗓音,模仿經典場麵,「i am vengeance,i am the night,i am batman!」(2)


    一說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都穿著髒而破舊的太空衣,上麵凝固著不知道是誰的血,臉色白得像死人,額頭的皮膚鼓起,呈細條狀蠕動。這讓燕嶼想起一件事——聽說軟體蟲和寄生蟲是在雌尊時代才被屠殺絕跡的。


    但麵對這樣的絕境,都不妨礙他們依然樂觀地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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