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萊的眼神依舊是那樣溫柔且純淨,即使遭遇了這樣的對待,他也沒有怨懟,連掐脖子的力度都恰到好處,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為什麽?」重傷初愈的雄蟲十分困惑。


    「我不知道,這隻是命令。」蛾種迴答,甚至不敢與赫利俄斯對視。


    「即使雄保會永遠不會在意你的名字,就像毫不在意你雌父的死一樣,那也比我重要是嗎?」


    這話給了雪萊一種錯覺,一種雄蟲正為此傷心的錯覺。於是他也難過起來:「抱歉……」


    護衛雌們沒有選擇,他們不會被雌蟲社會接納,而倘若背叛雄保會,另一個雄蟲勢力也絕不會喜歡牆頭草。他們隻能一條道走到黑,要麽戰死,要麽等雄保會贏,或者輸。贏了繼續這樣的生活,輸了就理所應當的作為戰利品被贏家收編。


    針尖刺入了皮膚,藍色中混雜著紅色小點的液體被注入到皮下。不是血管,讓燕嶼鬆了一口氣。


    大不了等會兒把那裏的肉剜掉。評估後,認為以傷換傷的損失可以承擔,燕嶼直接猛然一頭槌,他很狡猾,知道腦殼硬度自己是比不過雌蟲的,所以計算好角度,砸向的是雌蟲的眼睛。


    「唔!」蛾種不由得發出一聲悶哼。無論是多強大的生物,眼睛就是他們永遠的弱點。尤其還是視力本就不好的蛾種。


    燕嶼趁機把針劑拔了出來,蛾種以為他要搶,立刻牢牢抓緊,藏在手掌和地麵之間,不留一點機會。然而燕嶼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做了一個要翻身逃跑的假動作,然後趁著雪萊去擋另一側的機會,殺了個迴馬槍。前麵的翻身不過是蓄力,藉助自然向後平躺的重力,他完成了一個格外猛烈的肘擊。


    「哢嚓。」


    與針劑碎裂聲同時響起的,是燕嶼手肘骨裂的聲音。他眉頭都沒皺一下,行雲流水地伸手往流出的針劑液體中抓了一把,伸手就往蛾種眼睛上抹。


    脆弱的眼部立刻傳來劇痛,雪萊瑟縮地捂住眼睛,完全喪失了視野。


    燕嶼立刻趁機往外爬,即將逃離的瞬間,褲腳傳來輕微的拉扯感,他迴頭看,是雪萊閉著眼睛在憑藉聲音摸索。清麗的臉上因為生理刺激而布滿淚痕,他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樣,忍著疼痛努力想通過嗅空氣找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好可憐的樣子。但一想到這隻忠誠的小狗主人從來都不是他,燕嶼就根本提不起心情來同情。


    他十分敏捷地避開,後退幾步站起來,遠遠地看著雪萊。


    黑暗讓雌蟲本能地不安,野獸不安的時候就會極力讓自己更強大,或者至少看起來更強大。他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摸索。與此同時,脊椎撐起他的背脊,他開始變得可怖,更傾向於一個非人生物。


    ——他更進一步蟲化了。


    燕嶼冷眼看著,近乎冷酷地理智思考著。


    不管雄保會突然發難的原因是什麽,他繼續呆在這裏絕沒有好下場,說不定就是進實驗室當小白鼠。而且雪萊優柔寡斷,總是害怕傷害到他,束手束腳,因此給了他反敗為勝的機會。但發現雪萊的失敗後,下一次來的蟲便絕對不會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他一定要馬上逃走!


    還不知道在哪的曼努埃爾指望不上了。這裏的門都要求權限,原本把雪萊權限搞到手後,他未必不能悄悄溜走,但現在肯定行不通了。至於衝下去,讓他的情況暴露在不知情的雄蟲麵前,引起騷亂然後渾水摸魚?恐怕他根本走不到雄蟲們的麵前。


    他環顧四周,因為房間在最上層走廊的盡頭,所以他在走向房間的時候便走進了一條死路。


    他的生路,就隻在這個死路之中。


    注視著正在蟲態化的雪萊,他舔舔嘴唇,凝神調動精神力,試圖像他第一次使用精神力般。那個時候他被曼努埃爾用養父刺激,被逼急了硬生生用出精神力反擊。


    地上對精神連結的屏蔽弱很多,未必不能強行使用。


    然而在他成功之前,雪萊半蟲化完成了。


    超乎尋常的,他的手部竟然依舊是被柔軟皮肉包裹的模樣,沒有變成猙獰恐怖的蟲爪。


    嗅聞著空氣中的氣味,閉著眼的雪萊朝著邊展開蟲翅,燕嶼快速退到窗前,然後掐著秒,在雪萊撲過來的那一秒蹲下。雪萊砰地撲到了防爆玻璃上,他歪了歪頭,沾著粘液的那隻手伸出爪尖,勾進厚厚的玻璃內,然後以此為支點,他倒掛在上麵,向下探頭摸索。


    他難過地說:「對不起,我不想傷害您。」


    天青色長髮如瀑般垂下,羽狀觸鬚警覺地朝內打著小卷。燕嶼又心狠手辣地伸手死死往下拽頭髮,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住他觸鬚,就像牽住了牛鼻子上的繩索一樣,他狠狠地拽著脆弱敏感的觸鬚往下摜!


    他就說,長發不適合打架吧!幸好他早就剪了頭髮,不然今天就是薅頭髮大賽。


    「砰——」頭因為粗暴的動作砸在了玻璃上,厚厚的玻璃微不可見地晃了晃。


    雪萊突然反應過來燕嶼想要做什麽——他想要借力打力!讓他把防爆玻璃打開!


    他立刻一個半空翻身,落在地上。


    死活不肯再靠近玻璃。


    雄蟲想抓他的觸鬚就抓吧,他剛好還可以反向藉機近身呢!


    但玻璃隻是有一絲不起眼的裂痕,對燕嶼而言,就足夠了!


    從來到地上,感受到精神力屏蔽的力度變化,燕嶼就猜測,克製精神力的材料或許是來自這棟樓,大自然沒有加蓋,雄保會總不能讓外麵每一寸空氣都屏蔽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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