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就燕嶼的個人感覺而言,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但實際上距離天空被白光填滿才短短幾秒!


    取景框內先是震撼的全景,密集的光柱連接天地,仿佛天上神國垂下的羅馬柱,是神明的審判之刃。


    緊接著ai找到了白光中唯一的色彩,用鮮紅的標記框選中目標。在不斷放大的標記框中,紅色的殘影如彗星拖尾。


    ——是曼努埃爾!


    它在千鈞一髮之際,如彗星擊空般降臨!


    在白光爆裂開的一瞬間,它撞了進來!


    倉促降臨間,燕嶼撞上它的胸前,被它七手八腳地按在腹部,足肢牢牢織成搖籃,仿佛惡龍小心珍藏的寶藏。


    而在目標脫離的下一秒,更多的粒子集束緊追而來,曼努埃爾就在這些密集的光束間瘋狂穿梭。


    向下!


    它不懂推理,隻是野獸的直覺驅使它向下。蟲族知道,麵對食物鏈的上位者,永遠不要把背後露出來!向下,到敵人的身前!狹路相逢,從來隻有勇者勝!


    取景框拉大、繼續拉大,艱難地跟上了曼努埃爾的速度,因為移速的跟進,取景框內的主角相對靜止,而身後窮追不捨的離子集束、無人機、機械鳥都變成了模糊的長影,就像畫布上被|幹刷拂過的濕顏料。


    [那是什麽?!]


    隻見這隻軀體銀白而前翼鮮紅的蝴蝶緊緊摟住自己的腹部,在它交錯的足肢間,有什麽東西爬了出來。


    ——那是燕嶼!


    純黑的外骨骼裝置從身後脊柱處探出,牢牢鉤緊蝴蝶的外甲,他就在這樣高速下墜中鑽了出來。外骨骼如蜘蛛足肢一般,靈巧地用力,他在空中敏捷地翻身。


    蝴蝶伸爪在空中抓了抓。


    沒抓到,燕嶼核心發力,幾個眨眼就爬到了它的頭顱上。


    為了餵食,曼努埃爾用口器撬開了他下半張臉的覆麵,此時他整張臉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攝像器為了跟上曼努埃爾的速度,靠得很近,燕嶼看見了它。


    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與攝像頭對視。目光好似穿越了幾億光年,與攝像頭背後千萬隻眼睛所對視。


    ……直播沒切斷嗎?


    從發信號給賽事組,卻發現信號被切斷的那個時候,他就默認直播也被切斷了。


    可是如果直播沒被切斷,如果直播沒被切斷……


    燕嶼幾乎是有些倉惶地移開了眼。


    從池澗西那一刀開始,被戳破的金色泡泡終於在真空中開始下墜,裏麵金色的彩帶與香檳淋遍他全身。一切變故發生得太突然了,他幾乎是憑藉本能在逃生。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是沒有實感的,就像飄在失重的宇宙中。但此刻看見那隻機械眼睛,他終於被重力所捕捉了。


    他從真空中,來到了地麵,這裏的氧氣擁擠不堪。


    他們看見了。


    人類看見了。


    幻想中有條不紊的未來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幻想中美好的告別成了毫不留情潑下的香檳液,淋得他渾身冰涼。


    或許他早該想到的,他隻是在刻意忽略。


    軍部是智械生命的正餐,而軍校生也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飾。他們是人魚的前菜。


    「你知道恐|怖|分子和侵略者的區別嗎?」


    他自言自語,蝴蝶當然聽不懂的。


    沒關係,他也不是說給它聽的。


    復仇和侵略有什麽區別呢?


    發動一場戰爭,不隻是上麵的人一拍腦袋,說「我們跟隔壁打一仗吧」,就可以的。


    戰爭是人的戰爭,戰爭是士兵犧牲基礎上的戰爭。


    很多時候人們常說「不義之戰必敗」,並不是指天理昭昭,因果輪迴。而是指沒有正當的戰爭理由,是無法支撐一場戰爭取得勝利的。你可以為利益發動戰爭,卻不能讓士兵甘心為你的利益而戰死。


    戰場是一個絞肉機,每天睜眼,昨天還喝同一杯酒的戰友就碎成幾塊了,你連他的手和腳分別是那塊碎肉都分不清楚。剛熟悉好新的戰友,一眨眼眼前的人又換了張臉。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他們有什麽區別嗎?人和人的臉好像都一樣,死去的臉和活著的臉好像沒差別,連敵人和戰友的臉也那麽相似。


    死亡最先帶來的是絕望,緊接著就是麻木。


    深夜的時候,幻想又會把麻木驅趕走,重新帶來真實的劇痛。犧牲,犧牲,他們是在為什麽犧牲?對麵死去的人,會有人為他們哭泣嗎?我死後,母親為我刻的墓誌銘會上,我會是一個光榮的聖騎士,還是一個恥辱的屠夫?我是會下地獄還是上天堂?


    麵對死亡,所有人都會詰問——我到底在為什麽而死?


    因此侵略會把自己的暴行偽裝成正義的,他們會竭力避免血腥的那一麵出現在民眾眼裏。因為那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


    而復仇,則是由種族的血給他們提供燃料,同胞的血海深仇為他們天然準備了正當性。他們反而會具有表演性傾向,他們不需要遮羞衣,他們要暴露、要赤|裸裸復仇。他們渴望在所有人麵前,用死亡來慰藉死亡。


    用勝利,唿喚更多的同胞加入他們。


    所以直播是不會被切斷的,人魚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場困獸之鬥,越絕望越好,越殘酷越好。


    就像一場古老的血祭。


    在古地球時代,大軍出師之前,會以敵人的頭顱祭旗,讓血喚醒將士們的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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