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妮跟著幾人小心走入岩洞,在火把的光線之下,他們才發現洞中底處有一條淺淺的水道,水道蜿蜒著延伸入看不到盡頭的洞穴。石膏岩的特質非常明顯,這種高度濃縮海水環境沉積物的成岩產物是青灰黑色,夾雜著一些棕紅色,那是鐵離子存在的痕跡。


    視線可及之處,岩洞的形狀相對比較規整,有容兩三人並行通過的空間。再遠處隱約是個彎道,那之後有可能遭遇一些複雜地形。


    現在水道兩岸還有一點略微幹燥的地麵,幾人可以沿著那裏前行。


    諾省一直是地質大省,地下豐富的礦藏隱沒在複雜的洞穴係統之中。諾省的洞穴係統在世界上也排得上名號,現在已經被探明的三個五百米以上的洞穴係統,更是探洞愛好者的聖地。


    碎裂的卵石和海砂鋪在洞穴底部,至少走在其上不會太滑。易安妮反思了一下,她之前在洞裏摔了兩跤的原因反而是她走得太靠邊沿。


    邊緣處靠近洞壁的地方由於地勢相對水道要高,底部沒有經過水流衝刷,反而顯得地形複雜。


    拿著火把探洞的幾人本以為會很艱難,結果在水道邊上走得四平八穩。


    過了第一個轉彎處,難度大的就來了。


    一座石梁橫亙在眾人麵前,石梁之下,僅有不足一米高的空間供人前行。


    “我們要繼續嗎?”諾亞的父親用火把掃了掃石梁下方的空間,由於角度問題,也看不清這道石梁壓頂的路徑有多長。


    諾亞外公想了想:“先走走看吧,至少這還過得去。”


    探洞方麵最有名的恐怖片自然是《黑暗侵襲》了,電影中的探洞過程裝備齊全,行動專業,偏偏遇上了洞穴深處未知的食人生物,導致各種恐怖事件的發生。


    而最初,讓電影中幾人不得不在危險的洞穴中前行的原因,正是幾人在穿過一道石梁之後,石梁斷裂塌陷,堵住了他們的退路。


    總之,如果是她在麵前的這個隊伍之中,她絕對會是反對匍匐爬行穿過石梁的那個人。


    可是,她現在是個鬼,並沒有發言權……


    諾亞的外婆把懷中的湯姆叫醒,這個天真的三歲小男孩一時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揉著眼睛叫著“媽媽”,讓在場幾人又是一陣心疼。


    “湯姆,我們要做個遊戲,大家一起從這裏爬過去好不好?”諾亞的外婆柔聲哄著孩子。


    湯姆迷糊著看著石梁下方的空間,他人小,彎下腰就能過去。


    “我們要去哪兒?那邊好黑啊!”


    “我們在找迴家的路呢,我們繼續往前走,湯姆就離家更近一點。”


    “那我們走過去那裏,我就能見到媽媽了嗎?”湯姆繼續天真地問道。


    諾亞的外婆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編。


    倒是諾亞的父親誠實地接話:“還不能,隻能說我們有機會出去。”


    “哇!”聽到這話,湯姆突然大哭起來,“我要媽媽!哇……”


    易安妮捂臉,小孩真是可怕的生物,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真的非常無可奈何。


    一時間,岩洞中充滿了高分貝的小孩哭鬧之聲,吵得所有人頭腦發脹。


    諾亞的外公瞪了自家女婿一眼:“你就是這麽哄孩子的?難怪我外孫諾亞一點都不可愛!”


    諾亞他爸一臉無辜,諾亞都已經上大學了,他都多少年沒機會哄小孩了?


    最後,還是諾亞的外婆小聲和湯姆說了什麽,終於讓湯姆答應跟在諾亞他爸後麵,鑽入了石梁之下。


    易安妮也想著早些過去看看,便跟在了湯姆身後。雖然bmi稍高,但是易安妮的身材相對於歐美人還算是嬌小。四肢著地從石梁下爬過去的時候還算速度不錯,隻是由於一直害怕石梁會出問題,所以有些心理壓力。


    之前她也試過自己無法穿過岩壁,因此如果石梁塌了,她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相對於湯姆的小身板,這道石梁考驗的還是高大的諾亞他爸以及年過七旬的諾亞外公外婆。


    諾亞他爸趴下身來,一手還得拿著火把,從石梁下麵一點點蹭了過去,湯姆就彎著腰半蹲著跟在他身後。


    好在石梁不長,過了一會兒,諾亞他爸就爬到了盡頭,卻發現這是一個不小的石室。他先找了幾塊石頭將火把在石梁的盡頭固定好,讓湯姆不要亂跑,然後才迴身幫助兩個老人穿過石梁。


    易安妮站在湯姆身邊,雖然她其實什麽都沒法做,但她也覺得需要把這個孩子監視起來。


    好在大概石室空曠黑暗,火光之外幾乎什麽都看不見,湯姆很聽話地一直坐在火邊打著哈欠,確實沒有如很多恐怖片中的熊孩子一般亂跑。


    等剩下幾人全部進入石室,讓諾亞外婆繼續抱起湯姆,然後兩個成年男性才開始探索起這個石室。


    石室很高,火光下隱約能看到石室的頂端,大概有兩三層樓那麽高。石室之中的氣流有些亂,吹得火把上的火焰四處飄搖,證明這裏有不止一個洞口。


    水道在他們腳下蜿蜒著,流入一個下行的洞穴。


    “我們應該盡量往上走。”諾亞他爸提議道,這就是說,不再跟著水流的意思。


    諾亞的外公點頭說聲“知道”,和諾亞他爸一人一邊,沿著石室的邊緣開始探索。


    這時,諾亞的外婆皺皺鼻子:“我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什麽不太一樣的氣味。”


    諾亞他爸吸吸鼻子,縈繞在他們身周的依然是海水和泥土的氣味,再加上點自己身上散發的臭味。自從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個岩洞前,他就下了兩次水,隻是為了尋找出入,並不是為了洗澡。這時候,他的發絲虯結,全身發癢,十分懷念家中的浴室。


    這時候,岩洞中的水流突然大了起來,想是由於漲大潮,海水終於漫進了岩洞。


    “我這裏有個看上去是往上走的洞口!”諾亞的外公招唿起眾人,“快走吧,看著洞壁上的水痕,到時候倒灌的海水也很可能沒過這個洞口。”


    “不,我們應該沿著水道往前走!”諾亞的外婆突然堅定地說道。


    “你在說什麽呢!”諾亞的外公懷疑自己妻子是不是瘋了,暴漲的水流已經沒過了他們之前行走的水岸,要是繼續沿著水流往前走,那就是淌水前進了。


    諾亞的父親覺得,在搖晃的火光之中,陰影跳動的丈母娘的臉真的顯得有些猙獰。


    “你們難道都沒想過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諾亞的外婆厲聲道。


    這一嗓子讓她懷中的湯姆嚇了一大跳,眼見就要哭出聲來,但是突然沉默下來的石室裏隻餘水聲和火把燃燒時的“劈啪”聲,這讓湯姆都有些不敢哭出聲來。


    關於幾人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們自然是有過猜測的,那必定是與諾亞的母親有關。


    “如果……女兒被水衝進了這裏,所以她要我們去找她呢……”諾亞外婆的聲音柔和下來,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丈夫。


    諾亞他爸的臉色也在火光中變幻著:“我們還是應該先出去,出去了,然後再報警讓帶著專業裝備的人去找我妻子。”


    “警察要是有用,他們為什麽這麽久了都沒找到我女兒的屍體?”諾亞外婆繼續反駁。


    “唉,”諾亞外公沉沉地歎了口氣,“還是先出去吧,就算是為了湯姆,我們也應該先努力離開這個洞穴啊!”


    易安妮也想到了水流可能把諾亞母親的屍體衝入洞穴的可能,但是隊伍中唯二的成年男性都選擇了往上走,這確實沒錯。


    他們並不是專業的探洞隊伍,一段時間以來收集出來的裝備也完全不足。此外,隊伍中的湯姆也是個變數,剛才僅僅是為了穿過那道石梁,就費了一番功夫,所有人還被魔音穿腦了一迴。


    諾亞外婆躊躇了一會兒,終於做出了決定:“你們帶著湯姆往上走,再給我一支火把,我一個人沿著水流下去!今天這場大潮過去,岩洞裏的水流隻會把女兒的屍體衝到更深更遠的地方。”


    “這怎麽可以!要走就一起走!”諾亞的外公嗚咽道。


    麵對執拗的諾亞外婆,最終,眾人隻好繼續往水流下遊走去,不過幾人也商定了,隻走兩支火把燒完的距離,如果沒有什麽發現,就放棄水流,往高處走。


    他們的火把並不是專業的,兩支火把其實很快就會燒完,這也算是不得已的妥協。


    這一迴,走在水流之中,易安妮沒像之前那樣被水流拍飛,反而穩穩地站著,仿佛水流不存在一般。


    依然是諾亞父親打頭,走在最前麵,這時候,冰冷的水流已經漲到了膝蓋處,想必及腰也不遠了。


    泰坦尼克號失事就在諾省附近的海域,那時同樣也是四月,外海甚至還有冰川從北極漂流而下。事實上,大西洋的水溫一年四季都很低。


    才走了不遠,諾亞的外公就開始因為膝蓋疼而呻吟起來,初春的海水刺骨冰寒,對於老年人來說真的非常艱難。


    這時候,即使是一心想去找女兒屍體的諾亞外婆也心軟下來。


    “不如你帶著湯姆去你之前找到的那個上行的洞口等我們吧,我們一會兒再迴來找你。”


    無奈之下,這確實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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