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跟淩微睡過。」


    宋持懷打斷了他,然後在魏雲深僵滯的目光中開口,「不止他,陳蘊、烏潼、馮嶺都沒有,我隻跟你有過。」


    這句話衝擊力太大,魏雲深甚至不知道宋持懷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他大腦宕機:「你為……」


    「我故意的。」


    魏雲深抽身而去,宋持懷看不見,更抓不住,他隻能憑著聲音勉強辨認出魏雲深方位,但他不願意這麽狼狽,於是低下了頭:「我就是故意在你麵前說這些,我在賣慘,我想讓你心疼我。」


    魏雲深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你故意在我麵前說這個,就是想讓我心疼你?」


    「那不然呢?」宋持懷反問,「不然我好好的提一個死了三年的死人幹什麽?」


    魏雲深眸間微動:所以對宋持懷來說,淩微什麽也不是,連個名字都不配擁有,對他而言,淩微不是淩微,也早不是給他帶來那十幾年痛苦的根源,而就僅僅隻是一個「死人」而已。


    還是死了三年的那種。


    埋在心頭的濃雲終於消散,魏雲深早就清楚宋持懷跟淩微之間的齟齬,隻是一直不肯放過自己,如今聽宋持懷這麽說,他終於肯邁過那名為「淩微」的一步,聲音輕顫:「為什麽要我心疼?」


    宋持懷道:「想讓你對我好點。」


    魏雲深又問:「你以前不是不在乎這些嗎?」


    宋持懷一字一句,聲音十足堅定:「但我怕你誤會。」


    「為什麽怕我誤會?」


    魏雲深看著他,不自覺落下淚來,「宋持懷……師父,你再說清楚些,你之前騙我太多了,不說得清楚一點,我怕我會會錯意,我怕我……」


    他怕他會自作多情。


    宋持懷不知道,魏雲深跟他說的每一個「自作多情」,每每嘲諷的不是宋持懷,而是提醒每迴受了宋持懷一點恩惠就自作多情的自己。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魏雲深緊緊盯著宋持懷,生怕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情感變化,他的手不禁用力,把人握痛了也不知道,隻是帶著再也忍不下去的哭腔,淚一滴滴砸到宋持懷衣襟:「師父,你再說清楚一點,我聽不懂,你為什麽要我心疼?為什麽怕我誤會?你說清楚一點,你再說一遍,你……」


    他漸漸語不成聲,宋持懷既心疼又懊惱,他嘆了口氣,說:「我心悅你,所以怕你誤會,所以要你心疼,魏雲深,從前是我的錯,我願意盡此身來還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再忍不住,魏雲深終於擁住了宋持懷,他把臉埋在宋持懷脖頸,身上半分從容不見,時間仿佛倒退四年,兩人初逢在魏家祠堂的時候,少年惴惴不安。


    頸邊的布料都被哭濕,宋持懷恍惚想起,他們當初決裂,魏雲深被自己一刀刺向心口,當時的他正是如今趴在自己身上痛苦的人這樣藏不住心事的年紀。


    就該如現在這樣,不必費力去遮掩自己的情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必為了心事隱忍,不必為了對峙假裝。


    ……當初因為他一謀算漏,到底湮滅了魏雲深多少代價?


    無盡的後悔自心頭湧起,宋持懷輕輕拍撫著魏雲深的背,忽然聽到他喊:「……師父。」


    宋持懷應聲:「我在。」


    魏雲深在他脖子上蹭了蹭臉:「師父。」


    宋持懷無奈道:「我在。」


    「師父。」


    「我在。」


    ……


    此起彼伏的喊應聲在房內響起,到後麵哭聲止息,魏雲深大概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願意將頭抬起來,也固執地繼續喊著「師父」,仿佛要把他們錯過這三年的所有遺憾彌平。


    怎麽會不遺憾呢?他們錯過了這麽多,互相誤會、爭執,那些對峙的場景歷歷在目,最深的摯愛視作仇敵……怎麽會不遺憾?


    不過好在,苦盡甘來。


    雲深夜晚,屋外傳來幾道鴉聲,清風拂縷,魏雲深擔心宋持懷受涼,抬手關上了窗。


    無邊夜色之中,兩人和衣而眠。


    烏遮不見月,鴉影越雲深。


    此情堪可恨?笑盡付刀藏。


    好在來日方長,往後千千萬萬個三年,足以將他們錯過的這三年遺憾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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