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什麽?若他出現在淩微麵前礙了這位宮主兒子的眼,宋持懷還能縱容他殺了自己不成?


    所以這兩月同行路上宋持懷嘴裏總念叨著的父親給予的「恩情」,其實都隻是他故意說好話來哄自己的吧。


    莫名地,魏雲深心裏置了口氣,雖然他之前也沒真把宋持懷要幫自己報仇的事放在心上,如今眼見他對另外一人偏袒至此,實在很難安心。


    若他當真偏心淩微,想來也不會真心幫自己,既然這樣,他也不必繼續留在這裏。


    魏雲深靜靜望著宋持懷,麵上不顯神色,實則準備等對方說句自己不愛聽的就轉身下山。


    良久,宋持懷似乎想到了措辭,緩緩道:「否則他若趁我不在的時候傷你,會很危險。」


    這番話與想像中的大相逕庭,魏雲深愣了一下,不知為何鬆了口氣:「你怕我有危險?」


    宋持懷揉了揉眉心:「天極宮哪怕最下等的雜役都會一點微末的修術,眾人平時切磋下手沒個輕重,你身無所長,若是被纏上,怕是不好脫身。」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嗎?


    魏雲深心情愉悅不少,卻不願表現出來,隻壓著嘴角說:「我不怕他。」


    宋持懷淡淡瞥了他一眼,沒再開口。


    給魏雲深安排的房間不遠,在鴉影居主院往後一條竹林幽徑延伸的大約五百丈處。這樣近的距離方便耳清目明的宋持懷方便把魏雲深的一切動向都收入眼耳——當然,對於還尚沒有修為的魏雲深來說,想要時刻掌握宋持懷的動靜就是比較困難的事了。


    少年頭一次出遠門,所帶東西不多,好在宋持懷足夠貼心,早在人住進來之前就傳訊讓負責採買的普通弟子送進來一批必須品。


    「明日卯時起了以後去前院找我。」


    兩人一路奔勞都有些疲了,宋持懷讓魏雲深先休息,想了想,又叫人拿了兩本心經過來。


    道:「修行之事,從無到有最難,這兩本書你先看著,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再來問我。」


    魏雲深接過書隨手翻了一頁,隻覺上頭的話晦澀難懂,不住抬眼去看宋持懷:「這是?」


    「入門心經。」宋持懷淡淡解釋,「跟著這上麵學,看看能不能感受到靈氣——從無到有雖難,但隻要你煉化出這個『一』,往後一生萬物,修為化入臻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最後那句純屬瞎扯,修行之道道阻且長,若人人都有那樣非凡的天資,修仙界早就亂起來了。


    魏雲深不知道那些深的,他隻知道修仙之於普通人難如登天,如今他卻能有這樣的奇遇,於是眼睛亮得不像話,心也跳得飛快。


    他飛快看了宋持懷一眼,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你真的要教我仙術嗎?」


    「不是仙術,是修術。」宋持懷糾正,又抬眸看了眼天色。


    西山日薄,倦鳥歸林,時候已然不早,宋持懷目光重新落到魏雲深身上,道:「三月後是授師大會,會止過後,你才算真正拜到我的門下。但若三月之後你仍不入靈門——」


    說到這,宋持懷話音一頓,他明明臉上掛著笑,像是在安慰人,但魏雲深就是從他表情裏窺出一兩分很不顯眼的輕嘲。


    「到時候宮主要趕人,我也留不住你。」


    .


    安頓好魏雲深,宋持懷又去太虛長老那復了命,好不容易把三月前沒打招唿獨自離宮的事糊弄過去,等再迴到鴉影居的時候,天已大黑。


    一道不該出現的身影正等在他的房間。


    看清來人是誰,宋持懷瞬間冷了臉色,他不顧身子的疲憊快步進入房內將門掩上,語氣不善:「你不該來這。」


    馮嶺也知道自己不該出現在天極宮,為了瞞住自己跟宋持懷的關係,他甚至剛出鄴城就跟宋持懷二人分開。若是以前,馮嶺萬萬不會冒險隻身闖進來,可現在……


    想到今天在山下聽到的消息,馮嶺深吸口氣,也顧不上對宋持懷的懼怕:「你要收他為徒?」


    他沒明說這個「他」的名字,兩人卻心知肚明。


    宋持懷踱到桌邊坐下,歪頭給自己倒了杯水:「有什麽問題?」


    「你知不知道這樣會把他置於什麽境地?」馮嶺咬著牙,雖然早見識過這個男人的心狠手辣,卻還是沒想到他真忍心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下手。


    他衝到宋持懷麵前,聲調拔高了好幾個度:「魏家慘案,你留他一命、帶他出來,我以為你最後心軟了,可你,你現在……」


    「你以為我心軟?」


    宋持懷像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發出嗤笑,他實在沒興趣聽馮嶺繼續說下去,於是出口打斷,不耐的眼神冷冷掃在馮嶺身上,像是一條隨時都會給對手致命一擊的陰鷙毒蛇。


    馮嶺被他看得脊背發涼。


    宋持懷喝了口熱水,感到舒服了些,這才站起身來。


    他脊背挺得筆直,就站在馮嶺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對麵那雙帶著恐懼的眼睛,忽然笑出聲來:「那你呢,你又是以什麽身份對我進行說教?」


    馮嶺咽了口口水,他本是來質問,這會兒卻被宋持懷氣勢壓得喘不過氣,更說不出話。


    「迷途知返?打抱不平?現在想起後悔了?你倒成了好人?」


    宋持懷聲音極輕,然而給出的壓迫感卻重似千鈞,馮嶺突然後悔衝動來找他的決定,卻還是強忍著怕,想要為自己爭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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