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試驗體能在門鎖打開的瞬間立刻反應過來並且從正確的路線出逃,金溟一直篤定是c153為他們帶的路。


    翅羽生物摸著身上的瘤結,陷入迴憶的眼神有些空洞,「他在實驗室,很配合,從不反抗。但太弱了,對他們沒有用,翅膀被割掉了。」


    金溟抑製不住地顫抖。


    研究所不會在沒用的試驗體身上浪費任何資源,翅羽生物這幾句輕飄飄的話裏暗含的血腥讓金溟難以唿吸。


    既然無用,便更不會在乎試驗體的死活,需要考慮試驗體損耗成本的一切實驗,都可以肆無忌憚用在c153身上。若是試驗體聽話配合,那更是一個完美的研究對象。


    鈍鈍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褶皺的嫩色皮膚裏,壓出淤紅。


    「配合」、「從不反抗」……


    窒息感讓金溟頭暈目眩,翅羽生物的話像一種可怕的緊箍咒般一遍遍在他耳邊迴放。


    金溟緊緊咬著牙關,仿佛這樣便可以否認掉一些曾經輕易說出口的許諾。


    「他帶路逃出來後,迴去了。」翅羽生物看著金溟的表情,似乎獲得一種報復的快感。


    「為什麽?」金溟一把捏住翅羽生物的手腕,憤怒無端而無能,難以自控的力度讓翅羽聲音細弱的手腕瞬間泛紅,「他為什麽要迴去。」


    手腕關節發出難耐的聲響,翅羽生物卻毫無反抗任由金溟捏著,幽黑的眼睛看著他,對金溟的反應愈發期待,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他,聽到了哭聲。」


    變異生物的發音與聽覺頻率範圍都比人類發達數十倍,可以發出傳播極遠、人類聽不到的次聲波,也能聽到極遠處的聲音。


    金溟果然被刺得生疼,他仿佛被抽幹了最後一絲力氣,無能為力地咧開嘴,不知是在哭泣,還是在嘲笑自己,「哭聲……」


    火起之後,基地陷入紛雜嘈亂之中,有人急切,有人憤怒,有人慌張,隻有一個人在哭泣。


    一個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母親的孩子,撲進火中,痛苦地哭泣。


    那場爆炸引起的大火顯然已經救不下來,基地隻能採取阻燃的方式滅火。大火將赤道基地的夜晚燒成白晝,所有人在隔絕易燃物的安全帶外圍靜靜等著火焰燃盡而熄滅。


    金溟忽然想起他被火焰嗆暈前似乎聽到了幾聲短促的唿喚,燃斷的火柱在他最後的記憶裏訇然砸落,可他在醫院的病房中甦醒時身上卻沒有砸傷,甚至都沒有大麵積的燒傷。


    自那天以後他許久不再開口,他一直不知道是誰把他從漫天的火場中救了出來。


    當大雨傾盆時,沒被淋濕的人,必然是有人為他撐開了傘。


    金溟似哭似笑,頹然鬆開翅羽生物的手,用帶著傷疤的四肢緊緊裹住自己。


    被火舌舔·舐過的身體,完好的皮膚形成一個古怪的形狀,那是另一個生命留給他的擁抱。


    一個毫無保留的擁抱。


    第99章 舊站


    沉悶的空氣經過蓬鬆多孔的積雪, 其中的渾濁雜質被吸附過濾,變得冷冽而輕盈。


    金溟再睜開眼時,太陽已經迴到了東北方。他晃晃蕩盪從深埋的積雪中爬起來, 又被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感擊倒。


    胃裏的食物早已消化殆盡, 金溟頭暈目眩地幹嘔了一陣兒, 閉著眼抓起一把積雪,狼狽塞進嘴裏漱口。


    一股無以名狀的苦味頓時溢滿唇齒,轉瞬直衝腦門,腸胃幾乎不需要任何反應時間便跟著一陣痙攣。金溟很難分清這些感覺發生的先後次序, 隻知道被苦味擊中的大腦重新反應過來時化在嘴裏的雪水已經被嘔了個幹淨。


    跟隨著嘔吐溢出的眼淚把視野中的一切都泡在朦朧的水光裏,光影將千篇一律的冰川折射成扭曲的形狀。


    金溟望著似是而非的冰原恍惚了幾分鍾, 終於意識到自從進入北極圈就難以忽視的陌生感來源於何處——


    一眼望不到頭的冰原上除了灰濛濛的積雪和黑石,寂靜得猶如死地, 甚至連一片苔蘚都沒有。


    曾經人類最後的棲息地,現在卻成了一片沒有任何生命存活跡象的大地,連雪都是暗沉枯敗的模樣。


    低沉濃厚的雲霧將日光扭曲成詭異的晦暗,在時而膨脹時而萎縮的天空上久久不散。


    黯淡而渾濁的日光籠罩在金溟越來越蒼白的臉上,一個難以承受的猜測在他心中如來自地獄的低吟般緩緩浮現。


    金溟幾乎是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接著又趔趄撲跪在地上,像求證什麽般急慌地用翅膀刮開表層泛著黑灰的積雪,顫抖的動作難以連貫,頭近乎直角朝下地往下紮。


    越往深處雪凍得越實, 金雕尖銳的鷹爪粗暴地嵌進冰裏, 沒有痛覺神經的跗蹠被冰淩猝然劃破,鮮血還沒來得及流出便在低溫中凝結。


    ——直到挖出的雪變得潔白——


    金溟捧起一把瑩白透亮的雪, 緩緩送到鼻尖,像虔誠的信徒領取聖餐, 敬畏而恐懼。


    深層的白雪似乎散發著清冽幹淨的味道,金溟輕輕抽動鼻翼。周遭的狂風唿嘯翻卷,白淨的雪坑轉瞬灰暗,氣味愈發難以分界。


    天空晦暗無光,團雲壓得很低,無休無止的風暴將雪坑逐漸填滿。金溟跪坐在雪坑之中,被埋了半個身子,卻覺得天空越來越遠,恍惚自己墜入了無底的雪中。


    捂在手中的雪依舊潔白。金溟伸出舌頭,機械地舔了一口。


    涼軟的雪轉瞬消失在舌尖,夾雜其中的幾粒冰淩磨著舌體的黏膜,似乎沒什麽特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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