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


    應該是多少?


    **


    金溟蜷起手指,揩了揩嘴角,粘稠的血絲掛在指尖,他揮手劃過眼前的世界地圖,一條長長的紅痕便填滿了地圖上一條橫貫左右的虛線上——北緯二十三度二十六分,這條虛線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北迴歸線。


    「以此為界。」金溟摩挲著那條殷紅的緯線,身體止不住地顫抖。由陳方博士負責的人類基因實驗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而他作為此項目中另一個最重要的存在,終於有資格與當局談話。


    「直到,我死亡。」


    **


    穿山甲所說的《約定》,會是《迴歸線約定》嗎?


    可是北緯四十度離迴歸線,還很遠,很遠。


    金溟從赤道基地迴到北方基地的時候,南半球已經被瞬間上漲的海平線完全吞噬,從赤道到北極,所剩無幾的陸地麵積成為所有陸地生物爭奪的目標。


    曾經擁有最多資源的赤道基地成了最岌岌可危的區域,在自然環境和變異物種的雙重壓迫下,赤道基地隻能被迫放下與北方基地的政見分歧,請求退居北極。


    以北迴歸線為界,其實對人類而言並不損失什麽。以當時的人口資源而言,人類也沒有能力繼續占領那片環境日益惡劣的土地。


    在《迴歸線約定》秘密達成後,迴歸線與北緯三十度的區域便成為變異物種與人類的緩衝地帶,北緯四十度的地方應該是屬於人類的領地。


    可是現在中部卻沒有一點人類活動的痕跡,而北方基地的實驗冷凍艙卻被深深藏在中部的地底。


    「北方已經沒了……」孔雀的話在金溟腦中迴蕩。


    **


    「吃飽了嗎?」金溟揩掉海玉卿嘴角的奶油,摩挲著淅瀝瀝的沫子,問道。


    「真好吃。」海玉卿猛點頭,奉承道:「你做的?」


    「那說說吧,」金溟不為所動,「昨晚幹什麽去了?」


    「昨晚?」海玉卿眨了眨眼,好像已經分不清昨晚是哪一晚了,「蹲黑栗雕。」


    「那是前天,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了,」金溟絲毫不給海玉卿裝傻的機會,「昨晚你去地下河幹什麽?」


    「一天了……」海玉卿抬頭看了看月亮。


    「玉卿,」金溟沒有再追問,他低低念了一聲。深沉的聲音裏透著眷戀,但海玉卿卻莫名感到一絲不安。


    「蛋糕不是我做的。」


    他本想自己做的,這幾天他做了很多蛋糕等海玉卿迴來吃。但這次,最終還是沒有動手。海玉卿吃到的蛋糕,是托虎嘯天做來的。


    「嗯?」海玉卿安靜下來,它聽得出,金溟的話還沒有說完。


    良久,金溟道:「我要迴家了。」


    「嗯,」海玉卿從石頭上蹦下來,它走了兩步,見金溟仍坐在石頭上,便又跳著過來拉他,「天黑了,迴家。」


    「我的家不在這裏,」金溟咬牙揮開它,抬手指了指天邊那顆晦暗遙遠的北極星,重複道:「我要迴家了。」


    第91章 月餅


    晨霧泛著一種死白的光, 逐漸吞噬了月亮的光芒。早春清晨的濕潤空氣無聲地浸潤著一切,寒津津的感覺讓身在其中的人恍惚覺得無限寬廣的天地有時也會悲傷。


    海玉卿就站在那沉重而沉痛的晨霧之中,用同樣無聲而哀傷的目光看著金溟。


    被揮開的白翅膀頹喪地垂落在身側, 透著一種孤零零的倔強。良久, 它像是要證實什麽般, 指向被喧豗的瀑布沖刷得格外陰冷的山洞,一字一句道,「你說的,我們的家。我們迴家。」


    潮濕的空氣在纖細潔白的眼睫上靜悄悄地凝聚結成細小的水珠, 隨著微微仰起的脖頸,遽然落進那雙倔強瞪大的眼睛裏。


    日出前的夜色太暗, 讓人看不清那驀然暗淡的深處是否有一絲漣漪。


    金溟不忍探究,他別過頭, 挑起眼皮望向那輪被逐漸亮起來的天際線暈染成昏黃色的月亮。


    **


    「我們迴家吧。」


    彼時金溟聽到這句話時,正趴在窗邊,臉上帶著一種年少不知愁的孩子氣,把一塊油紙裹住的月餅貼在玻璃窗上比劃著名光影形成的映像。


    白色的窗簾在換氣扇的吹拂下輕輕浮動,月餅在鋥亮的窗上映出一個朦朦朧朧的圓,窗外是濃鬱而無際的黑。乍然看去,就像是薄霧輕籠的中秋夜空。


    赤道在秋季可以看到最大最圓的月亮,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在金溟踏足時的赤道上空總是灰濛濛的,甚至連白晝與黑夜都難以分辨了。凝聚了人類千年智慧的時間曆法似乎隻是顯示屏上的一串數字, 好像與人類的生活不再有什麽瓜葛。若不是今日晚餐上的月餅, 金溟恐怕都已經忘了月亮的模樣。


    金溟扭過頭來,微微探著下巴, 仿佛是在判斷母親剛才的話是對他說的抑或隻是隨口的囈語。


    穆蘭推開桌麵上雜亂的紙張,用手背揉了揉眉骨。疲憊的雙眼隔著玻璃看向望不到邊際的夜, 沒有焦點地呢喃道:「中秋是要團圓的。」


    中秋是要團圓的。


    金溟輕輕撚著包月餅的油紙,張了張口,又低下頭。


    近幾年來,赤道基地與北方基地的聯繫越來越少,赤道研究所是被隔絕的伊甸園,外界的流言蜚語甚少能傳進來。埋頭在案牘間的人即便不懂政治,也能從平靜中嗅出一絲劍拔弩張。


    迴去也許不難,但要再迴來,恐怕就不那麽容易了。至少這就意味著,穆蘭手上的研究項目將會被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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