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與人類同樣高智商的大腦,還有比人體構造更為強壯的身體。


    **


    「我的論文為什麽不能發表。」


    研究室的門隔音一向很好,工作人員大多行色匆匆、寡言少語,很少能聽到這樣的高聲爭執。金溟看了眼埋頭乖乖舔盤子的實驗動物,悄悄拉上柵欄門,躡手躡腳地蹲行到門口。


    觀察室和研究室相鄰,兩個影子從側邊投射到走廊的牆壁上,他分不清那是誰的影子,但有一個必然是他的母親穆蘭。


    「穆博士,變異物種還未被明確承認,而你的論文裏將它們稱為『動物』。」那是研究所領頭人的聲音。


    「可是它們完全符合動物定義。」穆蘭讓步道,「而且這隻是一種探討,新物種被確認前總要經過無數假設。」


    「你明明知道,問題不在這兒。」所長的語氣有些無奈,「就算我答應,上麵也不會同意。」


    穆蘭冷笑道:「我從來不知道咱們做科研的人,得出的事實還要受……」


    「穆蘭,注意你的言辭。」所長厲聲打斷她,「今時不同往日,人類處境艱難,你該做的研究是如何讓人類更好的生存下去。」


    「我隻是一個研究動物的人,人類該怎麽生存,那是社會學家的事。」研究成果被一壓再壓,穆蘭的迴答有些尖銳。


    「穆蘭,」所長沉聲道,「已經沒有了。」


    「什麽沒有了?」在所長悲痛而深沉的眼神中,穆蘭感覺到一陣沒有著落的不安。


    「我記得你以前發表過一篇關於行軍蟻的論文。」所長忽然問道。


    話鋒忽轉,穆蘭愣了片刻,而後無力地點點頭,苦笑道:「那時候野外考察還不太危險。」


    「我很欣賞你為科研奮不顧身的勇氣和忘我的專注,所以當初才力邀你加入赤道研究所。」所長頓了頓,繼續問道:「你親眼見過蟻橋?」


    金溟蹲在門後,仰頭望著帶有凹凸暗紋的天花板,看得久了,那些紋路就像鋪著一層密密麻麻的螞蟻。他沒親眼見過蟻橋,但見過父母當年拍攝的照片,已足夠讓人震撼。


    蟻橋是行軍蟻種內互助的一種生存方式。


    行軍蟻是螞蟻中的遊牧民族,生來便從不築巢,從不停歇。在征途中遇到難以渡過的溝壑時,它們便會前赴後繼地首尾咬合在一起,形成一座「蟻橋」,以便整個蟻群快速通過。


    在整個過程中,不再存在單獨的個體,蟻群便是一個整體。


    「沒有社會學家,也沒有動物學家,人類如今龜縮一隅,我們所有人都是一個整體,失去了種族,個人價值將不再有任何意義。」所長循循善誘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基地將所有資源優先傾向於研究所,是讓我們能安心尋找人類的生存之道。」


    「可是……」從影子中金溟看不清母親的表情,但她的聲音不再如初時那般強硬。


    「沒有什麽可是,穆博士,」所長一字一句道,「你要記住,變異物種是一場不該存在的疾病,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共同對抗這種不正常的疾病,保護我們的家園。」


    「就因為它們會發展成比人類更具智慧的物種,會威脅人類對地球的統治權,所以它們就不該存在?」穆蘭的聲音有些苦澀,不知是否在憐憫那些被扼殺存在的變異物種。


    「任何物種在生存麵前,都會希望自己的天敵滅絕。」所長的勸導張弛有度,「人類擁有過於豐富的情感,這幹擾了你的判斷。」


    金溟知道那篇論文,他跟在母親身邊,繁複的基本資料大多都是他一手整理的。


    變異物種不僅身體力量完全碾壓人類,連腦容量也超出人類數倍,人類如今仍能苦苦掙紮,不過是倚仗千百年來積攢下的智慧結晶。


    變異物種隻是欠缺積累文明的時間。


    這樣的結論註定見不得光,在措手不及的變異災難之後,基地僅存的人類已禁不起任何恐慌。


    **


    有了尋找的方向,搜尋異常有效。隻聽水麵一陣波動,一條遮天蔽日的陰影便從金溟頭頂橫掠而過,水滴密集地墜落,把陽光折射成一團團閃爍的光暈,鱗片滑過石頭髮出「沙沙」之聲,猶如騰著雨雲的龍王奔騰而來,聞者不寒而慄。


    電閃雷鳴間,「龍王」甩出一團濕答答的泥巴。「泥巴」摔在地上,毫無生氣地滾了兩圈,露出一點白色的腋羽。


    金溟把滿身淤泥的海玉卿扶起來,但它卻真如一團泥巴般又從他懷裏軟軟地癱滑下去。


    金溟再次把它扶起來,擦掉鼻翼處淤堵的河泥,竟是探不到半點鼻息。他深吸了口氣,穩了穩神,控製住顫抖,再次伸出翅膀點上海玉卿的鼻子。


    巨蟒把礙事的軀體盤成幾圈,像毛巾卷似的把鱗片縫隙裏的淤泥擠幹淨,伸著脖子湊過來,「還有救嗎?」


    這句話伴著細長的舌頭吐出來,明明是關切的話,但金溟聽來卻覺得格外冰冷。觸感下的空氣紋絲不動,墨色的尖喙散發著一種透人心肺的涼,就像在古井下泡了百年的石頭,即便是在暖陽之下,仍舊傳來陣陣寒意。


    蜜獾跟著遊上來,來不及抖幹淨身上的淤泥,先伸出爪子按住海玉卿的脖頸,癱軟的軀體感受不到一絲血液的流動。它輕輕嘆了口氣,沖巨蟒搖了搖頭。


    「當然有救。」金溟厲聲反駁道。


    他立刻把海玉卿倒提起來,拍打著扣淨喉腔裏的淤泥汙水,又把它平放在石頭上,一下又一下地按著毫無起伏的胸口,而後再按住它的額頭抬起下巴,開放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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