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正常的鳥,在麵對配偶的不忠時,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是正確的。


    海玉卿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它聽到金溟用這樣平常的語氣再次提到虎嘯天,心裏就是難以言喻的難受。


    海玉卿四下望著,似乎想要給自己翻江倒海的情緒找到一個出口,它看見那隻盛著雞蛋的木碗,低頭叼起剩下的那隻滾圓的雞蛋,一仰脖就整顆吞進肚子,而後劍拔弩張地盯著金溟。


    「吃完了,你走。」


    不管這樣的反應是否正常,身體渴求安全的本能讓它現在隻想遠離這個讓它如此難受的誘因。


    金溟離開了,可它覺得更難受了。


    海玉卿縮在灶台後的獸皮上,不管怎樣翻來覆去,金溟身上的氣味都揮之不去,就縈繞在鼻尖。


    它看著那根搭在碗沿上的黑褐色羽毛,從不同的角度閃爍著不同亮度的金光,這是一根金雕的羽毛,和它白色的羽毛還有黑色的毛髮都不同。


    發炎的眼睛好像很容易分泌液體,終於擺脫了這個死了也要把它做成標本掛起來天天看的變態,說的話全都不算數的大騙子,海玉卿卻覺得自己哭得像是喪了偶。


    繁殖季才剛剛開始,不會有鳥類會在繁殖季裏拋棄配偶,但是金溟給它築了巢,現在卻不要它了。


    難道是因為它不會下蛋?


    它不也沒嫌棄金溟不會下蛋麽。


    「欸,那些鷹咋沒了?」虎嘯天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它們打到外麵去了?」


    「快進去看看。」花豹焦急道。


    「哎喲我去,」虎嘯天的聲音近了些,海玉卿聽到它狠狠吸了口氣,「你說這是又地震了還是被打劫了?」


    花豹也吸了口氣,「打得這麽厲害?」


    滿地狼藉,家都快給拆完了。


    「唉,我就說,」虎嘯天搖頭晃腦,嘖嘖有聲,「玉爪海東青是他能惹的?哪有這麽好分開,除非是喪偶。」


    花豹正半趴在地上試圖嗅聞氣味來分辨發生過什麽,聞聲臉色一變,「你別胡說八道,讓你留下看著點,打起來你倒先跑了。」


    「我又打不過它,你沒瞧見那樣兒,我留在這兒非得一塊給打死,」虎嘯天抱著木柴往灶台旁走,小聲抗議,「要是真給他打死了倒也省心了,免得天天提心弔膽又丟了,哎呀媽呀……」


    木柴霹靂乓啷摔了一地,虎嘯天被灶台後一言不發冷得像座冰山似的海玉卿嚇得四爪離地跳起來,尾巴都直了,「你在這兒也不出個聲兒,嚇唬誰呢?」


    海玉卿冷冷地掃了虎嘯天一眼,沒出聲,反手悄悄把金羽毛藏在腋下。


    虎嘯天踩住兩根在地上打滾的木頭,沒敢撿,用爪子往灶台邊推了一下,幹脆迴過頭朝遠離低氣壓的方向去撿地上枕頭獸皮,「怎麽就你自己,那個已經打死拉出去埋了?」


    它撿起兩張獸皮後才意識到這並不是打架現場,連根羽毛都沒掉,扔的全是床上軟乎的東西,大概率隻是吵架,這才有心思調侃。


    花豹顯然也看出來了,跟著撿枕頭,沒話找話地問:「怎麽都扔地上了,鋪著不舒服?」


    海玉卿跟誰都沒好臉色,但好歹沒遷怒花豹,隻是冷冷道,「臭。」


    「哪兒臭,這都是我拿香料鞣製的,剛翻曬過。」虎嘯天把獸皮蓋在臉上使勁兒聞,納悶兒道,「沒壞呀。」


    「你睡過,」海玉卿吼道,「臭死了。」


    「……」虎嘯天不服氣道:「我說一個兩個有床不睡非得往那看不見的角兒裏蹲著,原來是金溟躺過的地方就香的,我躺過的就臭的唄。」


    說好的吵架呢,怎麽又給它塞一嘴狗糧?


    「對!」海玉卿反駁完才聽清楚虎嘯天的話,它低頭看了看腳下的獸皮,有點不理解似的,「金溟昨晚在這兒睡的?」


    「誰知道他睡沒睡,一晚上到處轉悠,腳都不帶停的。」虎嘯天把獸皮抖開,重新一層層鋪到床上。


    「你們……不是一起睡在床上?」


    「這床就這麽屁點兒大,睡我自己都嫌擠。」虎嘯天鋪完床,就勢滾上去,攤開四爪熊蹭樹似的扭著身體,「鋪得這麽舒服的床,還誰都不稀罕,欸,正好給我睡。」


    海玉卿臉色更加難堪,直接展翅飛到床上,尖銳的鷹爪閃電般落下來,虎嘯天來不及下床,滾到牆麵上掛畫似的半立著,它總覺得今天的海玉卿對它渾身都透著一股冷冰冰的敵意,全然不像平時那種打打鬧鬧的冷淡。


    海玉卿跪在床上狗似的到處聞,邊邊角角全不放過,一路聞到虎嘯天臉上,鷹眼鋒利地盯著它,「他身上,有你的口水。」


    「?」虎嘯天鬍子抽了抽,緊接著虎眼瞪得爆框,終於明白過來,「你這話什麽意思?」


    它貼著牆挪開兩步,跳下床去,撲到花豹懷裏,受傷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這麽稀罕他,別當著我老婆麵兒胡說八道。」


    海玉卿忽然不太確定了。那點口水味太淡了,還沒身上雨水的腥味重,也許是它先入為主的臆想?


    它當時又餓又冷,的確很容易出現幻覺。


    但是——


    「他摸你,你還抱他,我看見了!」


    它迴來時正看到金溟和虎嘯天頭挨頭地趴在一塊兒,金溟還抓著虎嘯天的爪子,清清楚楚,絕對不是幻覺。


    「……」虎嘯天一時不知道該看誰,它站在中間,目光從滿臉質問的海玉卿和一臉錯愕的花豹身上來迴地掃,跟誰解釋都不對,「沒有的事,他就是拿我手裏的筆寫了個字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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