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處城頭。


    老大劍仙坐在板凳上,手上拿著一壺酒,是寧遠給他帶的。


    不是雲姑的酒,也不是薑芸的半吊子忘憂酒,擱倒懸山買的,味道還行。


    反正老頭喝的津津有味。


    寧遠倒是沒喝酒,他跟老大劍仙坐在一條板凳上,低著頭,攤開手,施展掌觀山河。


    跟以往一樣,正在行偷窺之事。


    老大劍仙瞥了一眼旁邊的小子,笑罵道:“難得借來個十四境,平時沒事,就幹這種偷雞摸狗的行徑?”


    年輕人充耳不聞,反問道:“我當初離開劍氣長城,你不是也躲在城頭這邊偷看我?”


    老人被他一句話堵住嘴,不知道說什麽,但是又有點來氣,一腳給他幹出十幾丈遠。


    寧遠爬起身,昂起脖子,“陳清都,敢不敢打一架?”


    老大劍仙笑眯眯道:“不敢,我最多問劍,你肯定玩命,一個十四境劍修,可了不得,待會兒腚眼子被你劃開一個口子,那老子就晚節不保了。”


    寧遠嫌棄道:“小爺可沒有什麽斷袖之癖。”


    陳清都表示認可,頷首道:“確實如此,天天仗著境界高,擱那偷窺女子,還專挑長得好看的。”


    “我不挑好看的,難道去找醜的?”


    “此話有理。”


    “老頭兒,你之前說,讓我去十萬大山一趟,具體什麽事?”


    “不清楚,那老瞎子沒說,鬼知道他是不是看上你的屁眼了。”


    “你真以為我不敢砍你?”


    “喲,刑官大人,威風的緊,老子甘拜下風。”


    兩人嘰歪了許久,寧遠有些說不過他,老大劍仙活了一萬年,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論嘴皮子,不比他的劍術低。


    年輕人不想搭理他,蹲在一邊,繼續施展掌觀山河,看那一大一小,擱那蕩秋千。


    陳清都也湊過腦袋,賤笑道:“你小子桃花運是真不錯,劍氣長城有個婆娘,倒懸山那邊,也養了一個,嘖嘖嘖。”


    老大劍仙坐鎮劍氣長城,先不說無敵的實力,哪怕隔著一道鏡麵,隻要他想,他也能看得見。


    對於此事,老人破天荒的,很是關注,摸了摸下巴,說道:“倒懸山那個,你小子加把勁,最好搗鼓出一兩個娃娃出來。”


    “別想那麽多,直接燒上一把大火,把生米煮成熟飯。”


    老大劍仙往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死了不打緊,留下一個神靈媳婦兒在劍氣長城,我就給你家寧姚,記上一樁大功,怎麽樣?”


    寧遠斜眼看他,“就這?”


    年輕人破口大罵,“陳清都,小爺我去了一趟浩然天下,帶迴來兩個姑娘,一個釀仙酒,一個鑄仙劍,就值你那點戰功?”


    老人笑道:“說吧,那你想要什麽?”


    寧遠賤兮兮的搓了搓手,“我要你的一世劍術。”


    “你想學?”老人問道。


    年輕人搖搖頭,指了指自己手上,一本正經道:“做她的護道人,教她劍術,讓她以後的成就,最低最低,都得是十三境巔峰劍修。”


    老人沒有答應,看向寧遠的目光透露著些許可憐,“如此這般,你就覺得自己心裏會好受許多?”


    “做了這麽多事,到頭來背著一身罵名,就像書中某些角色,書裏遭人嫌棄,書外也是一片謾罵。”


    “圖什麽?”


    寧遠已經收起神通,腳踏長劍。


    年輕人背對老大劍仙,在禦劍離開的前一刻,緩緩朝他豎起一根中指。


    “關你屁事。”


    老人笑嗬嗬的,沒有半點不悅,“不去十萬大山那邊,跟那老瞎子掰扯掰扯?”


    劍光一線去,青年又少年。


    “不去,以後再說,家裏媳婦兒飯都燒好了,我可不想吃涼的。”


    ……


    寧遠跨過鏡麵之後,沒有立即迴天君府邸。


    昨日今日,所發生之事,真就跟做夢似的。


    他走在一條大街上,雙手插袖,腳步不急不緩,左顧右看,想著買點小玩意。


    還尋思能不能找到當初那人,就是那個賣他堪輿圖的王八蛋。


    上次沒打夠,要是再碰見了,得多來幾拳。


    結果自然是沒遇上,寧遠最後來到一間售賣仙家法袍的鋪子前,走了進去。


    阮秀少了一件衣衫,他可是記得的。


    進了鋪子,店家立即就迎了上來,年輕人擺擺手,表示無需跟著,他自己挑選。


    其實哪怕是倒懸山,這裏的仙家鋪子,售賣的法袍也隻是一般,絕大多數,在防禦上麵,都比較拉稀。


    法袍相比於兵器,更為稀少,不止是製作繁瑣,劍氣長城那邊,長劍少,法袍更少。


    隻有一些個大家族子弟,內裏才有軟甲護身,那些窮的叮當響的,別說法袍,沒有破衣爛衫出門都算好了。


    甚至有些劍修,住的地方都沒有,就跑去城牆之上,那些被打爛的缺口處,當做修道之地。


    也有好處,一直不下城頭,就一直被劍意衝刷,要麽劍心失守成為廢人,要麽步步登高,踏入上五境。


    一排排仙家法袍,琳琅滿目,雖說品秩不高,但技藝高明,件件流光溢彩,起碼從外在來看,極為博人眼球。


    看了許多,寧遠停留在一排女子長裙前,心裏有些作祟。


    秀秀一直是一件緊身青衣,說實話,不太好看,當然不是說秀秀不好看,是衣服不太好看。


    要是讓咱們的阮秀,換上一件長裙,不知道是個什麽光景?


    遠遊路上,寧遠見過的女子修士,很少會是一襲衣裙裝扮。


    沒別的,打架不方便。


    穿一件裙子打架,先不說美觀的問題,也不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萬一一個翻滾,給對方大飽眼福,怎麽辦?


    寧遠看了許久,最後還是沒買。


    算了,讓秀秀穿這種,意圖太明顯了。


    他寧遠,絕不是這種色胚。


    沒買長裙,他就購買了一件短的。


    裙擺約莫在膝蓋下方一點,同樣是青色,領口很高,品秩不好不壞。


    反正秀秀肯定隻會穿給自己看,那就不用想太多。


    反正她爹也不在這。


    ……


    離開鋪子後,寧遠一個閃身,就到了天君府邸前。


    然後就看見一位青衣少女坐在門口台階上,見了他之後,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快步跑來。


    等她到了近前,卻陡然換了一副生氣模樣,氣鼓鼓道:“你說太陽下山前就會迴來,結果呢?”


    少女開始碎碎念,“飯早就做好了,菜葉子都黃了,我都打算拿去喂狗了!”


    寧遠沒說別的,隻是學了幾聲狗叫,阮秀氣極反笑道:“能不能有點骨氣啊?”


    “你不是讓我當你的狗嗎?”


    “你真的沒臉沒皮。”


    “那你還要喜歡我?”


    “行了行了,我說不過你,吃飯去。”


    “其實我很久沒吃飯了,以我的境界,是不需要吃飯的。”


    “我不管,隻要我在你身邊,你就得吃。”


    “那你會一直在嗎?”


    “你在我就在。”


    ……


    飯後晚間,兩人還是坐在台階上。


    冬日有銀花漫天,夏夜有璀璨星河。


    寧遠取出那件長裙……姑且算是長裙,遞給了她。


    阮秀接過,隻是看了一眼,臉色就有些泛紅。


    少女攥著裙子,小聲啐道:“什麽破玩意,我才不穿。”


    寧遠伸出手,“那你還我。”


    “花了十幾顆穀雨錢呢,不喜歡明兒我就去退了。”


    “這可是法寶,懂不懂什麽叫法寶?就是拿劍往上一劃拉,都不帶留痕的!”


    阮秀一瞪眼,“十幾顆穀雨錢,你就想把我騙走?”


    少年喝著秀秀給他打的酒,笑道:“可你走了一百多萬裏來倒懸山,我也沒掏錢啊。”


    阮秀臉色更紅了,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有些生氣,有些委屈。


    你自己都說了,我走了這麽遠的路,就隻是為了見你,結果你還這麽對我。


    想到這,少女就從有些生氣,變成了極為生氣,一點點委屈,也成了莫大的委屈。


    隨後就有一雙手掌,從她的腰間穿過,直接從背後抱住。


    就隻是這麽一個動作,少女的那些生氣,那些委屈,就在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阮秀沒有掙脫,任由身後那人擁著自己,輕聲道:“寧遠,我爹以前跟我說,你這種人,滿嘴的花言巧語,最會騙人了。”


    寧遠個子比她高許多,腦袋枕在她的發絲上,笑道:“那你覺得,我現在是不是在騙你?”


    少女沒有迴答,也沒有什麽動作,視線往下,麵無表情開口。


    “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手,如果再往上,我就砍了它。”


    寧遠輕咳一聲,雙手不再上移,語氣溫和道:“秀秀,咱爹有沒有說,你將來嫁人,要多少彩禮錢?”


    少女一愣,開始認真迴想,“沒有誒,我爹沒說過這個,不過應該……要的不多吧?”


    她忽然反應過來,“我沒說要嫁給你!”


    寧遠差點憋不住笑,“我有說讓你嫁給我嗎?”


    阮秀氣的要推開他,身後那人卻死死抱住,急忙說道:“別動,我知道你身上有傷,我在給你療傷呢。”


    她真的一動不動,隻是反問道:“昨天你怎麽沒想起來?”


    寧遠隨口道:“誰讓你說你喜歡我,我昨天高興壞了,腦子裏一團迷糊,當然想不起來。”


    他嘴上邊說,邊用雙手貼住她的腹部,極為小心的灌輸真氣。


    半晌後,少女嘴角微微翹起,“咋了,還沒找到我傷在哪?”


    寧遠神色自若,“沒找到,但估計快了。”


    結果阮秀幽幽道:“我早就好了。”


    “東摸西摸的,你就是在占我便宜。”


    被抓了個現行,少年訕訕一笑,正要收迴手,秀秀又是冷不丁開口道:“不許鬆手!”


    “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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