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階上,寧遠正看的起勁。


    有一點他很好奇,如今浩然天下,四位夫人他見過了兩個,桂花夫人和酡顏夫人。


    這兩位,都不是人。


    一株桂樹,一株梅樹。


    第三位浣紗夫人,據說本體是一名天狐。


    最後一位,竹海洞天的青神山夫人,隱隱有著四大美人之首的她,不知道是不是人族。


    竹海洞天酒名揚幾座天下,但其實那位青神山夫人,更為不凡,本身就是飛升境修為。


    議事結束也過去了一個時辰,寧遠啥也沒幹,就坐在高樓外監視酡顏夫人了。


    十四境,外加坐鎮倒懸山,寧遠就是此地的老天爺,隻要他想,任何事都逃不過雙眼。


    酡顏夫人倒是沒有什麽異常舉動,寧遠細細一想,也就釋然。


    蠻荒天下那邊,想要派出奸細越過劍氣長城,必定有極多的隱秘考量。


    很關鍵的一點是,城頭有個老大劍仙,蠻荒還能讓妖族奸細抵達浩然天下,可見手段有多高明。


    那飛升境妖族不露出馬腳,即使寧遠這個十四境,也難以察覺。


    更何況,這些個妖族奸細,並不在倒懸山,多是分散在浩然九洲,甚至有些已經蟄伏了上千年,建立山門開枝散葉。


    僅寧遠知道的,桐葉洲的太平山,就有一頭仙人境妖族。


    不過他沒打算去管,小角色,要是迴頭有空想起來了,就讓陸芝走一趟。


    一名女子從遠處走來,背後背著兩把劍,一把桃木,一把遠遊。


    春輝左手搖著一個撥浪鼓,右手一根糖葫蘆,玩的笑意盈盈,吃的開開心心。


    寧遠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按照歲數,春輝姐,你都有一千多歲了,還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我以為你去逛倒懸山,是去那幾處有名的景點,或者去那些仙家坊市裏購買寶物……”


    “結果你整天就幹這些?”


    春輝白了他一眼,“誒呦,我的刑官大人,您管的真寬。”


    “我樂意幹啥幹啥,那些景點我也去了,除了僅有的一兩個,沒什麽好看的,至於倒懸山的仙家坊市,更沒什麽興趣了。”


    “我跟你走之前,祖師塞給我不少好東西呢,那些地攤貨,瞧不上。”


    說話間,女子就自顧自坐在了一旁,糖葫蘆吃的很有姿態,嘴唇不沾,隻用兩排牙齒磕碰,一顆進嘴,半邊腮幫鼓鼓,有種嬌俏之美。


    寧遠笑了笑,說道:“老觀主給你那些寶貝,拿出來給我瞅瞅?”


    女子瞥了他一眼,沒鳥他。


    有外人在,刑官是刑官,劍侍是劍侍,其他時候,那就另算。


    十四境也要管她喊姐姐,這是春輝定的規矩。


    要不然她能這麽聽話?


    大堂議事之時,春輝都單膝跪地了,原因就在於此。


    寧遠沒有說話,繼續低頭看那酡顏夫人,春輝吃完了糖葫蘆,也湊過腦袋看了一眼,眼神帶著嫌棄。


    “寧遠,你沒事的時候,就在這偷看別人洗澡?”


    剛說完,春輝心頭一驚,作驚恐模樣,兩手抱胸,半邊身子朝後倒去,“你不會仗著境界高,把我也……?”


    寧遠收起神通,沒好氣道:“這酡顏夫人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我這是做正事。”


    “再說了,她不是還沒脫嗎?我也壓根沒瞧見一點。”


    他看向故作驚慌的女子,嘴角一抽,“放心,我就算真好色,也不會找到你頭上。”


    “你那倆,分量太小,看不上。”


    春輝氣的作勢要砍人,劍光一閃,桃木劍出鞘,女子疾言厲色,“淫賊,拿命來!”


    寧遠頓時口吐白沫,當即嚇得暈死過去。


    女冠道姑收劍而立,雙手叉腰大笑不已。


    寧遠坐直身子,笑道:“以前在大玄都觀,老觀主也是這麽陪你玩耍的?”


    實在難以想象,一位隻差一腳步入十四境的孫道長,會有如此可愛的一麵。


    春輝點點頭,又取出一串糖葫蘆吃了起來,嘴裏含糊不清道:“祖師他老人家可好了。”


    頓了頓,女子又補充道:“老好老好了。”


    寧遠笑眯起眼,“那我呢?我不好?”


    春輝沒看他,屁股一扭轉過身去,“你嘛,還行。”


    兩人沒再說話,等她吃完了糖葫蘆,寧遠看了看天色,起身說道:“走,帶你去逛逛倒懸山。”


    “老觀主把你交給我,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辦事,倒是忽略了你。”


    春輝也是站起身,眼神明亮,跟在寧遠身後,冷不丁說道:“祖師沒把我交給你。”


    “都一樣都一樣,既然跟著我,我就要對你負責,首先就從……你的打扮開始。”


    “別成天戴著你那頂尼姑帽子了,待會兒我帶你去一趟靈芝齋,挑幾件仙女衣裳。”


    女子皺著眉頭,“我這道冠,是祖師給我的,不僅不是什麽尼姑帽子,還是一件品秩極高的法器。”


    寧遠沒有迴話,緩步行走,春輝則是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


    擱在大玄都觀,自己這身裝扮再正常不過,可到了浩然天下這邊,確實有些異於常人了。


    兩人一前一後,徑直來到靈芝齋門口。


    當初遊曆倒懸山,寧遠並沒有來靈芝齋,原因很簡單,沒錢。


    這座被譽為倒懸山銷金窟的靈芝齋,一般人是進不去的。


    裏頭多是售賣仙家法袍,品秩最低都得是一般的法寶,沒有個百八十穀雨錢,進去都隻能眼巴巴看著。


    據說除此之外,靈芝齋內還供奉有一根道祖留下的靈芝如意,靈氣極多,將整座府邸浸染,在裏麵修行,仿佛置身於洞天福地,速度極快。


    更有人說,靈芝齋密室之內,還藏有一顆養劍葫蘆,同樣來源於道祖,是道祖早年親手栽種而出,也是第一枚成熟的葫蘆。


    不過這些如今都沒了。


    倒懸山易主,白玉京道人退走之際,除了搬不走府邸之外,其他之物一並取走。


    別說什麽靈芝如意,什麽養劍葫蘆,就連裏頭那些最便宜的仙家法袍,都不見了蹤跡。


    望著空蕩蕩的靈芝齋,兩人大眼瞪小眼。


    寧遠隻好帶她走了兩條街,在一家鋪子購買了幾件法袍衣衫。


    春輝也不矯情,道姑裝束穿了幾百年,早就膩歪了,以至於衣衫到手之際,馬上就要換。


    為此,她還讓寧遠原地給他圈禁天地,就地把衣服換了。


    春輝沒說,寧遠不語。


    至於女子更衣,男子看沒看,天曉得。


    寧遠沒怎麽挑,是照著當初小妹那一身給她買的,隻是顏色不同而已。


    春輝的模樣,不及酡顏夫人那般傾國傾城,但放在山上,也是極為好看的那種。


    一襲綠色長衫,身材勻稱,沒了頭上的道冠之後,一頭如瀑青絲垂落雙肩,眉心有淡紅桃花,大眼朱唇。


    美人美人,不外如是。


    加上劍仙二字,那就更為動人了。


    寧遠打趣道:“這位劍仙美人,怎麽樣,小弟的眼光不錯吧?”


    春輝笑的雙眼眯起了月牙,並不迴話,隻是一個勁點頭。


    “之後迴了劍氣長城,要不要我當一迴月老,為你擇一位大劍仙當夫婿?”


    ……


    除了帶春輝逛倒懸山,寧遠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雷澤台,雷光萬千。


    白玉京道人走之前,唯獨留下了這座雷澤台。


    有本事收走這些雷澤之水的道士,隻有仙人境以上的大修士。


    為何寧遠要把小道童薑雲生按在倒懸山?


    原因就在於此。


    倒懸山八景,寧遠最看重的,就是此物。


    雷澤之屬,刑台之物,淬煉飛劍最好不過。


    兩人禦空懸停雷澤台,春輝屬於草木精怪,天生被這雷劫壓勝,哪怕身為玉璞境修士,頭一迴見,也是有些懼怕。


    寧遠靜默許久,思緒飄忽。


    更早之時,還是觀海境劍修的他,就被人算計一番,老大劍仙出手,那名大天君隻好登門賠罪。


    而賠罪之物,就是一縷雷弧。


    如今那人早已屍骨無存,而自己今日,不止是一縷雷弧,他全都要。


    於是,望著下方的狂暴雷澤,寧遠伸出一手,呈虛握姿態,隨後猛然一提。


    雷澤台暴動,無數雷光劈啪作響,連帶著整座倒懸山都開始輕微搖晃,頃刻之間,整座雷池開始抬升。


    雷澤之水,洶湧而上,竟是化為一把雷光巨劍,劍身繚繞萬千雷光劍氣,殺力巨大。


    巨劍滴溜溜旋轉,寧遠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洗劍神通,硬生生煉化,最終化為一把尋常長劍大小,被其握在手中。


    除去雷澤之水,剩下的這座已經空蕩蕩的雷澤台,也被寧遠隨手煉化為一把劍鞘。


    劍還入鞘,寧遠反手就掛在了春輝背後,後者頓時兩眼一瞪。


    刑官大人微笑道:“以後出劍,就用這把雷澤劍,我知道你是草木精怪,天生懼怕此物……”


    “但你的仙人境,就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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