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在齊先生的一記神通術法之下,直接陷入‘止境’狀態,上五境以下,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


    洞天徹底陸沉,天色明滅不定,隻有千裏山河靜止不動,甚至就連龍須河的湍急河水都已經凝滯。


    寧遠倒是不受影響,早在當初第一迴與先生見麵,那場對弈之後,齊靜春就給了他一個極大的‘自由’。


    一襲青衫駐足窗前良久,隨後徑直離開酒樓。


    片刻後,寧遠抵達廊橋附近。


    而如今的廊橋,也不知何時變了模樣,應該稱作拱橋才對。


    廊橋的由來,是上一任窯務督造官卸任之前,千金散盡,出資所打造,那塊‘風生水起’的匾額,也是因此而來。


    其主要功用還是為大酈積攢龍氣,不然一個蝸居北方的小小王朝,如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攻城掠地,甚至已經有了吞並大隋的實力。


    但現在這一切都沒了,匾額消失,廊橋也不見蹤跡,這座古老拱橋顯現出曾經的模樣。


    橋底懸掛的老劍條依舊,劍尖直指深潭,上麵鏽跡斑斑。


    少年行至河邊,不知該如何請那位現身,一個恍惚之後,四周改天換地,有大霧升騰。


    下一刻,周遭氣流湧動,一高大女子憑空出現。


    “小劍修,你想要的,我無法答應你。”


    女子麵容不可見,現身之後,直接與寧遠開門見山道。


    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寧遠還是難免些許失落,斟酌一二後,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前輩,您跟齊先生,是好友吧?”


    這位劍道祖師沒有多少猶豫,頷首道:“一萬年來,就他與我說過的話最多,算是吧。”


    寧遠看向那把老劍條,正要繼續詢問,劍靈先一步開口,“算朋友,我倒是也不想齊靜春就這麽死了,但目前的我,也救不了他。”


    一襲青衫默然,他當然知道,身旁這位,並不是真正的持劍者,隻是那位存在的一小部分神性而已。


    “算了。”寧遠唿出一口氣,望向陰沉的天幕,“前輩,所謂天道反撲,到底是什麽?”


    “小鎮三千年的因果,為什麽會招致天劫降臨?此等劫難,竟然能打殺一位十四境巔峰的大修士?”


    “這種天道,難道是人為?”


    劍靈低笑一聲,也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去,頓了頓後,輕聲道:“關於天道,若真要與你講解一番,能說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你隻需知道,無論是陰間冥府的六道輪迴,還是人間的武道和練氣一道,哪怕是遠古天庭的神道,都在天道之下。”


    “天上天下,萬物星辰,自有運轉之法,違背天道意誌,自然就會招致劫難。”


    寧遠冷不丁冒出一句,“那個‘一’定下的規矩?”


    劍靈搖搖頭,不作言語。


    少年話語更加肆無忌憚,“這麽多的大修士,紛紛押注棋盤,最終都是在賭那個一,但我很是好奇,這所謂的一,有什麽用?”


    “當年登天一役之前,那個存在掌管天地人三界,神靈肆意妄為,以人間各族為食,那個時候,世道好嗎?”


    青衫劍修好似身旁無人,自顧自言語。


    “先不說那個存在,為何無故消失,且看後來登天之後,萬族棲息四座天下,不管發展的如何,起碼少了神族的威脅,


    不再被當做牲畜,有了繁衍之本,好不好?好的不能再好。”


    “那萬年過去,為何如今的三教一家,還要費盡心思找尋那個‘一’?”


    寧遠嗤笑道:“難道再把他找迴來,再一次修補天庭,掌管三界?”


    “為什麽要去給自己找一個主子?”


    “難道隻是為了賭,賭這個新的‘一’,是個人性占據主導的神,會讓天下變得更好?”


    “可萬一賭輸了呢?”


    話到此處,劍靈麵龐突然波紋陣陣,一個眨眼間,顯露真容。


    女子一雙狹長的金色眼眸,隱隱帶著一絲怒氣。


    “放肆!”


    言出法隨,似有山嶽壓頂,寧遠一個踉蹌,口鼻溢血,雙手死死拄著長劍,方才沒有雙膝跪地。


    少年露出慘白笑容,沒有半點怯意。


    “前輩,我所說的,都是那個一,並沒有不尊敬前輩的意思,您贈給我的那十幾道劍運,晚輩銘記於心。”


    山嶽壓頂,青衫劍修幾乎快要喘不上氣,可還是咬牙道:“先不說能不能做那個一,就算我鴻運齊天,讓老子做我都不會做,沒甚意思。”


    那日劍靈贈給他十幾道劍運,他寧遠又怎會不知曉其中的緣由。


    不出所料,自己已經上了楊老頭那張賭桌,成了未來爭取那個‘一’的其中之一。


    但他是寧遠,要這個資格來作甚?


    為什麽要爭那個一?為了所向無敵,為了統禦天地三界?


    這樣世道就會更好?


    萬一沒有呢。


    如今的天下,雖說有無數蠅營狗苟,可依舊在那無人問津處,有夫子授課,有俠肝義膽,有人敢怒敢言。


    自始至終,他都相信那句話,世界不黑不白,永遠都是一道精致的灰。


    人心陰暗沒錯,但也不隻有陰暗,也有向陽而生。


    完美世界,無論過去多少個紀元,都不可能存在。


    末法時代來臨,那就來臨好了,修士無法修行,又不是直接死了,更加不會天地崩毀。


    劍靈皺眉怒道:“你可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麽?”


    “原本我對你很是好奇,倘若沒有我家小平安,或許我會在這一絲神性消散之前,選擇認主於你。”


    “可你呢?你做了什麽?”


    寧遠肩膀一鬆,得以挺直脊背,他隨意用袖子擦了擦臉,又摘下葫蘆喝了一口。


    “前輩,今日所言,沒有半句對你不敬之意,隻是抒發心中所感而已。”


    “放棄什麽,我清楚的很。”


    “若是說,一邊是成為‘一’的資格,一邊是一壺酒,那我寧遠肯定沒有絲毫猶豫,一定是要那壺酒。”


    “我來人間一趟,是來品嚐萬般滋味,可不是為了來爭那個勞什子的一。”


    少年一張因血汙顯得極為難看的臉上,露出快意笑容。


    一字一句,叩己心關。


    “楊前輩的那張賭桌,我不上了。”


    此話一出。


    藥鋪後院,那口天井之下,燃燒的幾十根香燭之中。


    有一道原本火勢迅猛的香火,一瞬更為猛烈,可又在一瞬過後。


    徹底熄滅。


    老楊頭手上一頓,煙杆子掉落地麵。


    ……


    廊橋河畔,一人一神,站立良久。


    女子一襲雪白羽衣,無妝飾,傾世顏,形體縹緲,神光蕩漾。


    讓人一眼望去,不敢有一絲褻瀆之意。


    少年一襲青衫,腰懸葫蘆,身側懸劍,滿身血汙,泥濘不堪。


    修道之人,超脫紅塵,不問世事。


    萬年以來,山上一直流傳這句話,助無數修士勘破心魔,得證大道。


    寧遠對此深以為意,可又嗤之以鼻。


    從人間而來,也終歸人間而去。


    劍靈看向身旁少年,這一刻,連她都不禁動容,沉聲道:“小劍修,你這一劍,當真要現在就出?”


    “你很可能會死。”


    一襲青衫淡淡而笑,搖了搖頭。


    於是,少年雙指並攏,死死抵住眉心。


    “出來!”


    不見反應,寧遠一不做二不休,以指作劍,斬自身眉心。


    一道血線,自上而下,漸次蔓延。


    如開天眼!


    與此同時,光陰天地降臨人間。


    青衫劍修四周,開始浮現一道道模糊人影。


    斬龍台石崖,有年幼稚童手持木劍,與小妹問劍切磋。


    城頭之上,少年緩步行走,一睹蠻荒天下。


    浩然南海,仙劍現世,此間第一劍,劍開倒懸山。


    老龍城內,年輕人懷抱女童,朝著學塾漸行漸遠。


    二十萬裏走龍道,桃源洞天入迷陣,百萬裏遠遊路上,少年郎風雨兼程……


    最後出現了一棵梧桐樹,滿樹凋零。


    有瀕死之人枯坐樹下,日月無光。


    下一刻,所有人影,眉心都有血線浮現,隨後崩碎千百塊。


    此刻,人前顯聖。


    於是,人間有第二把飛劍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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