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第一次見識飛劍傳信閣,免不了又是一陣好奇。


    山下有馬車送信,山上修士也有專門的飛劍傳信。


    隻是這種飛劍並非是劍修的那種本命飛劍,是種隻依靠神仙錢溫養,材質特殊的傳信飛劍。


    最早能追溯到八千年前,諸子百家之一的墨家有高人遊覽數座天下,開辟出一條條飛劍‘航道’,又以特殊材料打造出小巧的飛劍。


    配以神仙錢擱置在劍房內溫養,每把飛劍都有陣法烙印,擁有各自航道,兩地來迴,跨洲送信。


    寧遠先是從咫尺物中取出筆墨紙硯,找了個角落處席地而坐,攤開山水遊記,從第一頁開始抄,直到第四頁。


    劍氣長城、倒懸山、跨洲遠遊、南海蛟龍溝,四頁抄完之後,寧遠又有些意動,寫了第五頁。


    第五頁並非是老龍城,而是一些想說的話。


    寧遠認真的寫著,有些話寫出來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就立馬塗抹了去,重新再寫。


    又怕桂夫人等久了,匆匆幾句話寫完之後,寧遠取出一隻印章往末尾處一蓋,最後來到劍房一處,這裏是去往南婆娑洲的飛劍所在。


    這裏的管事看了寧遠一眼,就覺眼前少年來曆一定不凡,連說話的語氣都客氣許多。


    “少俠這是要往南婆娑洲送信?”


    寧遠點點頭道:“南婆娑洲碧藕書院。”


    管事更是驚訝,在老龍城,一年到頭都沒有幾人會給南婆娑洲那邊飛劍傳信,這可是極為稀少的事。


    何況是碧藕書院,七十二書院之一。


    管事取出一隻袖珍模樣的信筒遞給寧遠,後者將自己的書信卷好塞入其中,又交還給管事。


    往信筒上記錄下地點,寧遠又說了薑芸的名字,管事一一記錄在上,最後取出一柄兩尺長短的飛劍,將袖珍信筒上的金線掛在上麵。


    寧遠交了三顆穀雨錢,親眼一睹管事掐訣,飛劍破空送信之後,離開飛劍傳信閣。


    依照管事所說,雖然南婆娑洲距離遙遠,不下百萬裏,但飛劍傳信能在半個月內到達,比許多元嬰劍修的禦劍速度都要快。


    這就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當年墨家的大修士得到禮聖應允之後,親自勘探浩然的萬裏雲層,避開諸多雲上險境,開辟出了縱橫交錯的飛劍‘航道’。


    如此,飛劍送信依照這航道而去,速度之快駭人聽聞,也隻有一些上五境修士能超過這種速度。


    這種航道也被視為山上一條嚴苛規矩,任何修士禦空遠遊,都要繞開飛劍航道,要是暗中搞破壞,不等墨家的反應,文廟那邊都會追責。


    要是沒這規矩,誰還敢使用這飛劍傳信。


    桂花島上是沒有傳信劍房的,大多數山嶽渡船都沒有,畢竟一直往返各地,這傳信的買賣也不好做。


    寧遠離開劍房,馬車再次啟程,期間沒有別的事發生,穿過外城進入內城之後,不多時抵達一座高門府邸前,也就是範家。


    “多謝公子今日照顧我的生意,以後要是還想逛逛老龍城,一定要來找我啊!”


    少女揚起手臂笑著朝寧遠揮了揮手,隨後駕車掉頭離去,抓緊去接下一筆生意。


    門口的管家恭敬的迎接桂夫人,說是馬上去通知家主大人,桂夫人則是領著寧遠來到一處精致的院子。


    “寧小子,你這幾日就住在這裏,等我處理完手上之事,再來找你。”


    她轉頭又朝身旁少女吩咐道:“桂枝,這幾日你依舊伺候寧小子。”


    桂枝笑著點頭,似乎還很是欣喜。


    一路上桂枝抱著魚簍,她未曾說過話,一直將手伸進去跟幼蛟嬉鬧。


    寧遠摘下斬龍劍匣擱置在石桌上,看向正蹲在地上跟幼蛟嬉鬧的桂枝,“桂枝,你給我說說這老龍城唄?”


    桂枝臉上還掛著笑意,轉過頭看向寧遠問道:“寧先生,你要聽哪方麵的?要是都想聽,我們怕是要說到明天一早去了。”


    不知何時開始,桂枝對寧遠的稱唿,也成了寧先生。


    好像從離開劍氣長城之後,遇到的不少人裏,都對寧遠稱唿過先生二字。


    明明他寧遠就是一個糙漢,哪怕薑芸教過他浩然官話,他現在也是說的很是蹩腳,更別說是讀書了。


    他寧遠這輩子從沒有讀過任何一本聖賢書,所以每當有人稱他為先生的時候,他都有些汗顏。


    寧遠走到魚簍前,看著探出腦袋的幼蛟,雙手籠袖道:“我想在內城購買一間鋪子,不知道價格如何?”


    “我也沒想買什麽很大的鋪子,也沒有什麽地段要求,就要最偏僻的那種,需要多少穀雨錢?”


    桂枝愣了愣,不明白寧遠買鋪子來做什麽,如果是想賺神仙錢,為什麽又看中偏僻的地方?


    但她掐著指頭想了想,還是認真迴道:“老龍城雖然占地極大,但哪怕是外城也是寸土寸金,桂枝也不是很了解,但內城的話,普遍不會低於兩百顆穀雨錢。”


    “這麽便宜?”寧遠忍不住出聲道。


    桂枝瞪大了眼,“這還便宜啊?”


    隨後想了想也釋然,寧先生這樣一位來自劍氣長城的劍修,怎麽會缺錢呢?


    她不懂,劍氣長城雖然是劍修聖地,但也是最缺錢的,不缺錢的是寧遠而已。


    對於剛到浩然天下的寧遠來說,兩百顆確實是天價,那會兒他身上隻有二老給的二十多枚穀雨錢。


    但如今已經是一個天一個地了,薑芸給的、杜儼貢獻的,光手頭上的穀雨錢就超過了一千枚,甚至比許多小家族都有錢。


    不管是任何世界,貧富的差距都是極大的。


    此前在渡口那邊,寧遠問了好幾個攤子,一個拳頭大的肉包子,香氣四溢,一口下去汁水流滿口腔,但這包子哪怕在老龍城地界,也隻賣五文錢。


    聽那拉車少女所說,這輩子的夢想就是在外城買下一間鋪子,看起來隻需要寧遠這樣財大氣粗的客人多來幾十個,很快就能湊夠。


    但少女八歲坐上馬背開始,直到現在都隻接過寧遠這麽一個‘暴發戶’而已。


    多是一枚一枚的雪花錢,一天也沒有幾顆,湊夠幾十上百顆穀雨錢,猴年馬月。


    隨便遭遇一場變故,可能就全沒了。


    寧遠其實也沒想用鋪子做生意賺錢,隻是想起一事,不久後會有一個原本看大門的漢子來到老龍城,也在內城某處開了一間鋪子。


    當然,這事隻是其中之一。


    少年漂泊四方,心安之處很少,劍氣長城算是一個。


    但劍氣長城遲早會被攻破,所以寧遠想要買下一間鋪子,等於是有了一個落腳點。


    哪怕買下之後就出門遠遊,數年不迴來,但總是有了一個念想。


    想起在這偌大的浩然天下,也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小小鋪子,就會心安許多。


    再比如當初,寧遠每迴想到驪珠洞天,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往後也在那裏買下一座山頭,打造竹樓修建仙家府邸。


    包括那間桂脈小院,亦是如此。


    還有不久前破空離去的送信飛劍,那把劍的終點處,也寄存有寧遠的一絲心安。


    少年就如同他那把本命飛劍一樣,被大天地排斥,一路走來,雖然腳踏實地,但總會在那寂靜無人的時分,茫然充斥心頭。


    隻有在見到某些事、某些人的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活生生的存在於世。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外人看來,意義都不大,甚至是腦殘所為。


    但對他來說,每一件都是意義重大,這些事零零散散,大小拚湊,支撐他一路前行。


    仿似指路明燈。


    ps:(來幾個龍套角色,我取名就是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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