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呢?


    江大寶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他忍不住走近,走到秦家廚房門口。


    到底是個人,有影子的,喬若芙餘光看到門口好像擋了個東西,抬眼一看,麵上笑容微斂。


    就見江大寶渾身上下隻有一張小臉看起來是幹淨的。


    衣服髒破,鞋也是夏天穿的膠鞋,在這深秋顯然是不適穿了。


    心裏納悶,她脫口而出:“你薄棉鞋呢?”


    去年她還特意在這個時節給江大寶做了一雙新的薄棉鞋,今年那鞋讓他吃了?


    江大寶低頭看了看自己早就凍得有些麻了的腳。


    腳趾蜷縮,眼睛卻是微微發亮。


    他說:“鞋被表弟搶了,媽你幫我把鞋要迴來吧!”


    他表弟,也就是江耀大哥江建業的小兒子。


    年齡和他差不多大,因著江建業家裏條件不好,那小孩子性子跟野狗似的,看見什麽搶什麽。


    往常有她在,敢搶、敢偷她能把對方手打青。


    所以江大寶從來都沒有獨自應付過他那個表弟,也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現在她一走,倒是讓人家給欺負成這樣了。


    看著江大寶眼裏的希冀,喬若芙麵無表情:“我為什麽要幫你把鞋要迴來?”


    “之前你爸不是說過嗎?說我一個長輩,和個小輩因為點東西鬧得那麽難看,丟人。”


    “說我沒有長輩樣,辦事小家子氣,一點小東西都要計較,苛待個小孩子。”


    “當時你爸說這些話的時候,哪一句你聽了沒在旁邊跟著點頭?”


    明明是既得利益者,卻一點不知道感恩。


    她保護的是自己親兒子的所有物,她兒子的東西憑什麽讓個沒禮貌的親戚家孩子搶占?


    她是為了自己嗎?不是吧。


    可她被指沒有長輩樣兒的時候,她的好兒子不僅沒有幫她說過話,反倒次次站在江耀的角度和江耀一起嫌棄她。


    一點不去想如果沒有她這個媽,他的好東西還能不能保住。


    被搶之後是江老太太能幫他要迴來?


    還是他爸江耀,能抹開麵子和江建業這個大哥張嘴討東西?


    喬若芙一點不帶心疼的:“以前我幫你護著東西,你覺得我丟人,覺得我和個小孩兒計較丟份。”


    “現在我不想丟人了。”她也不想再護著江大寶這個白眼狼了。


    江大寶眼眶一紅:“媽,我聽不懂。”


    “不,你聽得懂的,你多聰明早熟啊。”


    大概是救贖文標配,她生的孩子還挺像後世小說裏那種高智商寶寶。


    當初她驕傲過,可現在想想……有什麽用?


    智商高,心眼就多。


    心眼多,想得多,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價值觀,會權衡利弊,人就越來越自私。


    江大寶是比別的同齡孩子,甚至是比,比他年紀大的孩子都聰明。


    可他的聰明反倒讓他沒了屬於孩童的天真良善,甚至沒有了最純粹的良心。


    擦幹淨手,捂住忐忑看著自己,好像是怕自己被江大寶搶走的秦浩的眼睛。


    喬若芙實事求是的說:“我已經和你爸離婚了,你和小寶也說了不認我這個媽。”


    “你們想讓喬玥珊給你們當媽,認為我這個媽做得不好,哪哪都不如喬玥珊,為了你們好,也為了讓你們開心,我就當沒生過你們。”


    “我們母子緣分淺。”


    不是所有的傷害最後都能換來一句‘媽不在意’。


    無論是夢裏的命運線還是她和江耀離婚前後,江大寶和江小寶對她的態度。


    都讓她沒法看在血緣的麵子上不在意。


    她就當這倆孩子是她做慈善,給喬玥珊生的。


    反正老天爺對她並不薄待,又給了她兩個不是親生卻比親生更有良心的寶貝。


    她已經很知足了。


    至於不能強求的……那就不要強求了,也沒必要強求。


    她態度冷漠得嚇人,江大寶渾身發冷。


    “媽,你是不是氣我以前對你不好……”


    “你也知道你以前對我不好?我是怎麽對你的,你又是怎麽反哺我的?”


    烏鴉都會反哺,江大寶卻隻會在她老了臨死的時候不耐煩的問醫生她還有多長時間好活。


    盼著她死快點。


    “我知道錯了……”


    “不,你不知道,你隻是這段時間被家裏長輩忽略,被丟到江建業家沒人巴心巴肝的照顧你,所以你不舒服了。”


    不是知錯了,是日子難過了。


    說罷,她不再理會江大寶,隻專心給腿上的兩個小年糕做夜宵。


    那邊屋裏還有個大番茄等著拔針呢,她沒時間和白眼狼翻舊賬。


    連江大寶是什麽時候走的她都沒注意。


    米粥裏倒入切好的胡蘿卜丁和蔬菜碎,把炒好的肉絲放進去,再放入切好的皮蛋文火慢慢熬出米油。


    香氣四溢。


    臨出鍋之前再撒一把碧綠的蔥花,蔥香彌散卻並不喧賓奪主。


    中和了肉的油膩,無論是從視覺上還是味覺上都讓人覺得清新。


    一鍋皮蛋瘦肉粥熬好,色香味俱全,看得兩小隻忍不住偷偷咽起口水。


    “開飯!”


    這一頓宵夜,算是他們一家人名正言順湊在一起吃的第一頓團圓飯。


    喬若芙還給兩個老人的牌位也供上了兩碗,絲毫沒有敷衍,而是很認真的對著秦家二老的牌位說他們以後會好好過日子,讓二老在天上放心。


    一陣柔風吹過,好像有人在慈愛地輕撫喬若芙的臉頰。


    她迴頭,秦崢城眼底情緒翻湧,最終化為一聲歎息。


    他說:“如果我爸媽能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你。”


    朝著喬若芙伸出手:“吃飯?”


    迴握住對方,喬若芙彎起眉眼:“嗯,吃飯。”


    對於花國人來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稠稠的皮蛋瘦肉粥送進嘴裏,皮蛋特有的味道中和著肉的鹹香以及香蔥的香氣,結合胡蘿卜丁脆爽的口感。


    一大口進嘴,一整個滿足。


    深夜天寒,一口粥直讓人從喉嚨暖到胃裏,繼而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的。


    兩小隻吃到眼睛眯起,記憶裏好像從未有過這樣溫馨的時候。


    一家人圍坐在桌旁,燈光暖融,熱粥滾燙,任憑外麵夜色漆黑北風唿嘯,他們也再不用像以前那樣不安害怕了。


    這邊一家人溫馨得不像話。


    那邊緊趕慢趕趕迴來的江耀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卻好似被一盆涼水兜頭淋下。


    從裏到外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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