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奇怪,上麵批的協查通告裏提到的人隻有你,沒有他,我還為你辯解過,結果就是被命令避嫌了。」


    周懸更加失落了,「……謝謝。」


    「還有什麽我能幫上的忙嗎?你接下來的日子肯定不好過,親朋好友一概不能聯繫,他們可能也在警方的監視下,還可能出賣你。」


    一想到這是江倦由著親身經歷作出的經驗之談,周懸就覺得心裏難受。


    他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慰對方和自己。


    「烈士陵園也不要去,那邊有人蹲守,他們都知道你如果迴來一定會去看我哥。」


    「……總有能相信的人。」


    周懸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值得相信的人,也認為別人是可以相信他的。


    可如今,裴遷卻讓他在信任這件事上栽了跟頭,讓他一蹶不振。


    第72章


    傍晚時分, 雁息降了場新雪。


    一個披著絨毯的年輕人坐在空調暖風直吹的地方,端著杯熱咖啡,靜靜看著電腦屏幕上彩色的代碼一行行飛掠而過。


    他身邊的工位都空了,其實在這個工作繁忙的行業裏很少看到有人能在深夜前下班, 但他是個體貼的老闆, 自己喜歡工作, 卻不強求旁人跟他一起硬熬。


    他還挺喜歡這種能享受單人時間的感覺。


    今晚, 大概可以完成一輪測試吧……


    年輕人正想著,門鈴忽然響了。


    他有些疑惑,他的員工都知道門口的密碼,不需要叫門, 他自己也沒有外賣和快遞要收,難道是同事訂了什麽送貨上門的東西?


    他起身按下可視門鈴,對方捂得嚴嚴實實,看不到臉孔:「有什麽事嗎?」


    「您的外賣到了。」


    「送到門口的保溫櫃吧。」


    「您的外賣到了。」


    「我說……」


    「您的外賣到了。」


    對方同一句話重複了三次, 讓年輕人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放下咖啡杯,將房門推開。


    那個穿著深色外套的人就站在院門外,帽子壓得很低, 讓人看不清表情, 一動不動地按著門鈴上的通訊按鈕, 見到他露麵才鬆了手。


    年輕人眼瞳顫動, 他認出了那個人,親自上前打開院門,將人迎了進來, 謹慎地看了看門外, 確認沒人尾隨後鎖上大門,將人帶進了房間。


    「你怎麽會突然來我這兒?」


    周懸摘掉帽子, 無奈地朝對方苦笑:「我走投無路了,幫幫我吧,黎恪。」


    黎恪望著昔日的好友落到這般狼狽的境地於心不忍,「先上樓吧。」


    他放下肩上的絨毯,先一步上樓開了燈。


    打從畢業之後,這是周懸第一次來黎恪的家,那人早些年還和父母住在一起,後來放棄了從警這條路,自主創業開了一家it工作室,如今靠著幾年間賺來的積蓄買了座坐落在市中心的花園別墅,他把一樓改裝成了辦公區,布置了工位,周圍還擺著綠植盆栽,烘托的氛圍一點不像正在從事緊張繁忙到讓人透不過氣的行業。


    「你真是個好老闆。」周懸路過時隨手捏了把椅子上的小龍玩偶,「在基層的時候我出過一家大it公司的警,一名員工疲勞過度突發心梗猝死,我看到那公司裏的人們個個頂著黑眼圈,一臉疲憊又麻木地漠視發生在身邊的慘劇,就對這行業沒什麽好感。」


    「因為商人利益至上,資本的本質就是不斷壓榨,直到榨幹最後一絲價值。我跟他們的不同就在於我是個容易被滿足的人,至少現在我覺得自己的錢已經賺夠了,足夠我後半輩子無憂,那我就沒必要損自己的福報去迫害別人了。」


    周懸跟著黎恪上了樓,從二樓開始就是私人生活區,臥室、衛浴、廚房、書房一應俱全,還有供他自己使用的健身房。


    平時黎恪是個晝夜顛倒的人,沒有同居的伴侶,有時生活起居還要靠父母照料。


    黎父黎母在兒子出息後便醉心於山水,常常出門旅遊,總是不在家,三十多的黎恪就得學著自己打理生活。


    周懸看著餐桌上還沒洗的餐盤和鍋裏煎得有些過火了的雞蛋,笑說:「你跟我的水平還是差不多。」


    黎恪仰著下巴,不承認這話:「我現在可是學會了燉雞,別拿我跟你比。」


    「好好好,還是你厲害。」


    黎恪剛起床不久,臥室的窗簾也沒拉,不拘小節的生活習慣都跟周懸很相似,不愧是……


    不愧是跟他一起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大學室友。


    黎恪反鎖上二樓的門,讓周懸先坐下來,「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煮碗麵,味道就別挑了,總比外賣健康。」


    「我聞到咖喱的味道了,來點那個也行,就不麻煩你為我折騰了。」


    「你身上有傷,吃不了辣咖喱,還是做點清淡的吧。」黎恪係上圍裙,淡淡看了周懸一眼,「你身上的血腥味都壓不住了。」


    周懸因著這一句話陷入了迴憶,黎恪的鼻子一向這麽靈。


    學生時代,誰不小心擦破點皮,他都能聞出來。


    當年最容易受傷的就是他們的舍長,他們都叫那人一哥。


    一哥是他們之中年紀最大的,比他大了兩屆,後來考上研究生,又讀了兩年就肄業了,所以跟他們共處的時間也有四年。


    一哥是個神經大條的人,平時打個球都能擦傷,他自己習慣了經常察覺不到,倒是黎恪很在意,書桌上常備碘伏消毒液和棉簽,每當發現一哥受傷,就會按住那人給他清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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