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懸心裏越發的沒底,高局這種含糊不清的態度讓他覺得事情遠沒有他一開始以為的那麽簡單, 他絕對是被賣了。


    他絕對相信高局的背景,不想懷疑高局的判斷,但他也不能輕信裴遷的為人。


    「他不是敵人。」


    一直以來從沒正麵迴應過他的高局說出的這句話倒是很篤定。


    周懸縮在口袋裏的手攥了拳,深吸一口氣,「您能確定嗎?盲目的信任很危險,對我們來說都是這樣。」


    「我確定,裴遷不是敵人。」


    「……我該相信嗎?」


    「我用我的警徽和肩章向你保證。」


    周懸長出一口氣,「好,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他走向了黑暗,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頭頂的陽台上,一個人影就在浮滿霧氣的玻璃窗後窺視著他。


    裴遷將手覆在冰涼的玻璃上,推開窗戶望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嘴邊嗬出了一長串的冷霧。


    周懸迴來的時候,裴遷已經不留痕跡地躺迴到床上,用筆記本自動掃著內網上的信息。


    他不用動腦都能猜出那人在查什麽,把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塞到那人手裏,問:「有什麽發現嗎?」


    「跟江尋父子有關的線索,我覺得可能讓你在場一起看會比較好。」


    周懸怔了怔,小聲道了謝。


    他沒想到那人會有這份貼心,看來是他對裴遷的刻板印象太重了。


    他主動幫人剝糖炒栗子,趁熱把栗仁餵進了那人嘴裏。


    裴遷覺得他殷勤示好的樣子還挺有趣的,沒拒絕他的好意。


    「我把內網上所有關於江尋和江住的信息都篩選了出來,匯總在一起的內容少得可憐,這兩個人的資料都被人為刪減過,從時間來看,江尋的信息可能很難通過技術手段深挖或者恢復,江住還是有希望的,他的逝世時間就在近十年,趕上了公安係統普及數位化信息管理,更容易獲取被加密的情報。」


    周懸欲言又止。


    「怎麽了?」


    「江住的事,你可以問我,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能查到的信息還多。」


    裴遷不想承認自己對周懸和江住的關係感興趣,但他還是問了,還找了個不那麽自然的藉口:「你跟江住……抱歉,我沒有打探人隱私的意思,隻是想提前確認下你提供的信息的準確度。」


    總有種欲蓋彌彰的心虛感……


    「我跟他這麽多年的兄弟,敢說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除了他弟弟不超過三個人,我就是那三個人中的一個。」


    「真的隻是兄弟?」


    周懸被問愣了,「什麽意思?」


    「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裴遷有點後悔自己沒想好就開了口,這話對周懸來說可能是有點冒犯的。


    他和周懸可能是天生八字不合,說不了幾句話就會惹一肚子火,還真是……


    「老裴,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懷疑,但我的迴答不會變,我跟他的關係就是兄弟,最鐵的哥們。」周懸嚴肅地重申。


    「抱歉。」


    周懸放下手裏的東西,長嘆一聲,兩肘搭在膝頭,垂著頭的模樣看起來失魂落魄。


    他下了十分的決心開口:「人生的前二十年,江住的履歷非常正常,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父親過世後,他母親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兩個孩子,他們也很爭氣,從小就是尖子生。有意思的是,高考報考的時候,他們都瞞著彼此報了公大,最後還都以優異的成績被錄取了,編瞎話的兄弟兩人最後一起出現在了共和國預備警官歡迎儀式上,你能想到場麵有多尷尬嗎。」


    迴憶這件事的時候,周懸的眼神溫柔又惆悵,可見學生時代那段一去不復返的日子對他而言有多珍貴,有多令人懷念。


    裴遷靜靜地做著傾聽者,盡職又體貼。


    「上學那段日子沒什麽波瀾,我們生在和平年代,跟他父親那個時候不太一樣,沒有傳奇般的經歷,最後也都順利畢業了,他們兄弟倆都在雁息入了警,江住重啟了他父親江尋的警號,後來也和他父親一樣被調去了長寧禁毒。」


    長寧,又是長寧。


    結合最近的新聞,裴遷很難不多想。


    「我們都不知道江住在長寧經歷過什麽,他自己也從來不說,但我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在那邊的日子不好過。」


    說到這裏,周懸又嘆了口氣,喝了口冰涼的茶,讓心裏的怒火暫時降了溫。


    「我每次見到他,他身上都是帶傷的,輕點的時候鼻青臉腫,重的時候可能要斷幾根骨頭,每次問他,他都說是在抓嫌疑人的時候挨的打,但真是這樣嗎?江住的身手從前可是在年級數一數二的,他會被嫌疑人打成那樣,我可一點都不信。」


    「你懷疑他是被自己人傷了?」


    「我沒懷疑過,或者該說是不敢這麽去想吧,那個時候的我很難相信組織通過層層選拔和政審選出來的人會有問題……但後來證明,我這種盲目的信任也很愚蠢。」


    裴遷的手指輕輕抽動,終於聽到了他想要的情報。


    「你是怎麽發現的?」


    「不是我,是江倦。」周懸揉著雙眼,顯得有些疲憊,「這事說來很離譜,我都不覺得你會相信。」


    「該不會……」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江家兄弟是雙胞胎,特徵上沒有明顯的差別,他們的母親都常常分不清兩個兒子,別人區分他們也就隻能靠巨大的性格差異了,就跟我之前跟你說的一樣,阿住很溫柔,很有親和力,江倦卻憂鬱淡漠,性子不是很討喜,但他……我很佩服他,阿住死後,他為了查清哥哥的死因,他讓人們以為死去的是江倦,自己扮成了阿住,模仿哥哥的一舉一動,繼承了哥哥的人生,也查清了哥哥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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