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遷倒是因為傷病的緣故很自然地成了在場唯一一個不需要喝酒的特例。


    人們喝酒也是為了助興,借著酒精上頭分享一些平時不願意說出口的秘密,不過有價值的情報還沒人透露,氣氛就先變得不對勁了。


    坐在角落裏的林景起先並不搭理旁人,對詹臨的招唿也無動於衷,隻是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


    在某一個時刻,他突然情緒大變,拍著桌子對跟他隔著一個座位的程絕說:「你倒是說點什麽啊!」


    「有什麽好說的,還嫌不夠丟人嗎?」程絕板著一張臉,沒有半點表情。


    「說到底這件事都要怪你,如果不是你……」


    「不管怎麽說,我不能讓你再把阿媛牽扯進來,不管你還有什麽打算,你跟她都是時候分手了。」


    說到「分手」,程絕還特意咬重了字音。


    聽到這裏,不明所以的眾人也大概聽出點苗頭了。


    詹臨小口抿著酒,咂嘴道:「真是精彩的三角關係啊……」


    程絕冷笑:「精彩?我可不這麽想。」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向後仰在軟椅的靠背上,神情和語氣都很疲憊:「她的人生應該由她做主,不該被任何人擺布。」


    他說話時的認真神情讓周懸相信他對明媛懷著深切的在意,應該是裝不出來的。


    不能完全肯定是因為他自己沒有經歷過愛情,沒有十分的把握。


    「阿媛從小跟我在同一個屋簷下長大,童年都是幸福的,隨著年齡的增長,人總是會被迫認清殘酷的現實,我們也不例外,貧窮就是導致我們直麵絕望的罪魁禍首。」


    蘭翌明感慨:「再美好的愛情也經不起時間的考驗和暴風雨的摧殘,人總是會迫於現實的種種無奈放棄最本真美好的東西。」


    「阿媛是個畫家,在這個人才輩出的時代,從事藝術創作並以此餬口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需要有足夠的資金支持,而她為了追逐夢想,也做到了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程絕頓了頓,越往下講,語氣就越無奈:「阿媛她……靠她自己的人脈混進了上流社會的某個慈善晚會,就是在那裏,她認識了林景,她很欣賞這名年輕有為的企業家,想將自己的得意之作推銷給他,但林景看上的卻不是畫,而是她……」


    林景在旁默默聽著,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不管林景用了什麽卑鄙的手段,總之他們在一起了,他也給阿媛提供了幫助,讓她以新晉畫家的身份在一夜之間爆紅,她的作品賣出了高價,實現了她一直以來的夢想……我一直自私地想,如果阿媛沒有出名就好了,那樣的話,現在她可能還是那個天真的姑娘……」


    詹臨搖頭:「我作為局外人評價,人家年輕人自由戀愛完全沒有問題,我看他們小情侶平時的相處也挺甜蜜的,能縱容女朋友耍耍小性子是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呢,倒是你的占有欲有點過激了。」


    「不,我想說的是……是……」


    可能是酒喝得太多,程絕一被打斷就接不上方才的話茬了。


    廖容這時候主動勾搭上了林景,問他要不要算算愛情運,推銷自己的時候誇得天花亂墜,說什麽保準把他前三世的情緣都算的明明白白。


    旁人對她這套說詞嗤之以鼻,周懸也純粹是不想把氣氛搞僵才沒拆穿這種神棍行為,沒想到林景居然會追問廖容:「真的很準嗎?你能幫我算算感情嗎?」


    裴遷心道這三人倒是有趣,一個明戀的玩伴,一個為追求夢想拋棄了過去,最諷刺的是第三個人竟然好像是真心愛著前者。


    他一向不喜歡評價別人,隻把這當作茶餘飯後的故事,沒有掛心。


    他的注意力始終在經理推來的餐車上,或者更具體一點,是那些酒瓶。


    直覺告訴他那裏一定有值得關注的線索。


    每當廖容開口,周懸就是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他最受不了神叨叨的人了,光是聽對方那玄乎的語氣就讓他直起雞皮疙瘩。


    然而就在廖容邀請林景借一步說話時,二樓的平台上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按照酒店的設計,二樓聯通木質旋轉樓梯的部分有一層大平台,貫穿了整個一樓的天頂,按照這樣的布置可以在城堡原本的基礎結構上分出一個大平層,視覺上增加一層樓的空間。


    方才那聲巨響就是從餐廳的平層上傳來的。


    眾人循聲望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所有人受足了驚嚇,一個人影突然從平台上沖了出來,飛到半空之中,狠狠摔在了長桌上!


    桌上的花瓶被砸碎,供養鮮花的清水混著鮮血蔓延,順著桌沿滴落在地……


    嘀嗒,嘀嗒。


    那聲音就像催命符,眾人的腦子都是懵的,遲疑地將目光移到那血淋淋的人影身上,沉默的死寂裹挾著劇烈的心跳聲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


    終於,受到驚嚇的廖容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猛地站起來想逃跑,卻被翻倒的椅腳絆倒在地。


    從桌麵流下的血沾了她一手,她連滾帶爬地躲遠,不受控製地慘叫起來。


    眾人定睛一看,那鮮血淋漓摔在桌麵上的分明是個肢體都扭曲了的女人。


    周懸衝到桌邊去查看那人的生命跡象,很可惜,她的身體還有餘溫,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


    就算還沒有看到死者的正臉,從林景那驚慌失神的反應來看,眾人也能猜到死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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