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好讓eleyna看見,因為林隱到家見到eleyna後才想起來,他應該先給eleyna買藥。而實際上,他很慚愧……他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你不能這麽說我,」林隱說,「誠然我對他確實很寬容,但我並不打算在你麵前罵他罵到狗血淋頭,這太傷害小朋友的自尊心了。」


    eleyna拎著行李箱,咬牙切齒地走了,並且表示她絕不再迴來。


    當天晚上,林隱罰顧小北抄寫《莊子》外篇中的《天地》,一共要抄寫十遍。


    外篇《天地》一共有三千八百八十二字,顧小北抄了幾十張稿紙,寫到最後,黑色鋼筆的字跡跟蚯蚓一樣爬滿了稿紙。


    他坐在林隱的書房,用鋼筆抄寫抄得手都麻木了。


    林隱本來是坐在他的懶人沙發上辦公的,當顧小北抄到「視乎冥冥,聽乎無聲。冥冥之中,獨見曉焉」時,他轉眼一瞧,發現林隱睡著了。


    外麵悶雷滾滾,偶爾摻雜風從兩間房間穿過的嗚嗚聲。窗戶啪嗒啪嗒地被吹響。


    顧小北穿著軟底的薄拖鞋,去關了窗子,拉上窗簾。


    他走過去,在林隱麵前蹲下來,因為書房的光線很亮,所以他連林隱耳垂上很細小的絨毛都能看到。林隱的臉上很幹淨,沒有痣,嘴唇很薄,輕輕地抿成一條直線。


    顧小北想起了自己前幾天做的古怪的夢,他太想要去了解,林隱這張嘴親起來是什麽滋味,所以在他的理智迴歸時,他已經吻上了林隱。


    但隻是很輕地碰了一下,導致他有點不真實。


    他的心跳得那樣快,他剛走出去兩步,又迴過頭,蹲下去親了林隱一遍。


    來來迴迴幾次後,他膽子更大了。他的手拖著林隱的手,很輕地握住。林隱的手很漂亮,手指又細又長,自然垂下時很骨感,皮膚也很白,他情不自禁就去親了林隱的指尖。


    直到外麵一聲驚雷響起,顧小北這才恍惚迴過神。


    他嚇著了。


    他就好像被妖精蠱惑心智的書生幡然醒悟,卻發現自己已經做下了滔天的過錯。


    他倒在地毯上,就以那樣的姿勢,抬頭看著睡著的林隱。


    他不知道林隱此刻是否有意識,但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想要和林隱坦白,想要道歉,於是他就坐迴原處,老老實實地把《天地》抄寫完了。


    他心思不幹淨,總是無法靜下心。


    之後他被林隱送走,顧小北一直覺得是林隱察覺了他偷吻的事情,他很心虛。


    因此不敢反抗。


    因此這才被輕易送到了舊金山。


    因此才隻能在一個很倉促的情況下坦白自己的感情。


    他像被林隱丟棄的一包隔夜垃圾一樣,被送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離開前,還跑到林隱的公司去,坐在林隱辦公室的小沙發上打瞌睡。他玩的那款遊戲出了新皮膚,他要林隱給他買。按照林隱原本的脾氣,林隱該拒絕他的,可是那天林隱沒有。


    林隱那天很少和他說話。秘書偶爾端著咖啡進來,給林隱更換桌上的咖啡。顧小北朝秘書要了一杯檸檬水,他把檸檬水上點綴的薄荷喝到了嘴裏,又呸了兩聲吐掉。


    林隱沒有數落他。


    顧小北打不進去遊戲,他穿著牛仔褲在林隱麵前走來走去,他脫掉了防曬外套,順手將防曬外套丟沙發上。顧小北走了幾分鍾,林隱仍舊不理他。


    他想要和林隱開誠布公地聊聊,走近了,卻發現林隱戴著藍牙耳機在開線上會議。


    顧小北的一肚子話說不出來,隻好到外麵去找他的秘書姐姐們聊天了。


    顧小北和誰都是自來熟,林隱公司的人,他許多都認識。


    他人緣好,在外人麵前看起來特別聽話懂事,因此收穫了一大批的姐姐粉和媽媽粉。


    顧小北到秘書辦公室裏坐著玩遊戲,秘書部的老大楊姐問他:「怎麽不去林總的辦公室裏玩兒?是我們林總的沙發不軟,還是裏麵的空調不合適?還是林總又惹我們小北生氣了?」


    顧小北看著自己五局四敗的戰績,實在是心煩:「都不是,是我做錯了一件事。」


    楊姐給他倒了一杯檸檬水,用桌墊墊著,遞給他:「小北做錯了事兒那也是林總沒教好,小北不要不開心奧。」


    旁邊傳來實習生小姑娘的嬉笑聲。


    顧小北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兒哄了,他說自己不要檸檬水,要喝咖啡。楊姐說喝咖啡晚上睡不著,顧小北不肯,他自己去倒了咖啡。


    顧小北窘迫說:「楊姐,你別把我當小孩兒哄,我都多大了。」


    楊姐笑了笑,說好,不哄了。她讓顧小北去和林隱道個歉,顧小北沒去,他躲到外麵,坐了小半天時間。


    晚上,顧小北由於攝入過多咖啡因,睡不著。他到客廳倒水,外麵還在吹風,他把水杯放下,去關了窗戶。林隱那天很晚才迴家,顧小北幾乎以為他不會迴來了。


    他關掉窗戶,與此同時門被打開的聲音響起。


    林隱穿著西裝,走到玄關換鞋。他把領帶扯了下來,顧小北走過去,替林隱把領帶解下來。


    林隱推開了他。


    顧小北不知所措。


    玄關的自動感應燈由於他們的長時間沉默而熄滅掉,風聲嗚咽,不知道是哪扇窗戶沒有關嚴實。


    顧小北拿著領帶,迴到桌邊拿起自己的水杯,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林隱扶額,沒有說話,也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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