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外間情勢對他不利,他就會毀滅這個襯景,他已經掬了駱華荷幾十年了, 再多個幾十年, 對他而言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事。


    沒有人比樓行鶴更知道樓涵潤是一個多麽偏執又耐心的人。


    駱華荷不會湮滅,隻是襯景中的其他死魂就不知道有沒有這麽好運了。


    或許是被樓涵潤掬起來, 又或是隨著襯景一起消失了。


    但無論如何,被困在襯景中的賀烈的主魂卻一定會隨著襯景一起湮滅。


    那時才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你究竟在哪裏啊……


    賀烈。


    ——


    樓行鶴準備重新做一個皮影。


    一個真正的皮影。


    若是賀烈的主魂就在附近, 那他便會依附在這皮影之上。


    不管這個可能有多麽渺小, 他都要去試一試。


    然而這個襯景之中,是沒有真正的驢, 這也就意味著——他無法獲得驢皮。


    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他有更好的選擇。


    ——他自己不就是皮複印件身嗎?


    就在他要動手的時候,火光電石之間,他突然想起了什麽。


    那個小人的嘴!


    他連忙拿出竹片連接的小人,一節較粗的竹片算作軀幹,又貼了四節細的充作四肢,黑色的墨水畫的眼睛,而它的嘴唇,卻是暗紅色的,幾近褐色。


    那……也許不是紅色顏料褪色。


    而是血液氧化了的顏色。


    樓行鶴凝視著小人片刻,刺破了自己的手指,緩緩按在小人的嘴唇上。


    半晌,他將手指拿開,眼睛一錯不錯地注視著眼前的小人。


    紅色的血液緩慢滲透進了小人的嘴裏,卻沒有在白紙糊的臉上暈開分毫。


    緊接著,那抹褐色越變越淺,越變越鮮紅。


    樓行鶴屏住唿吸,屋子裏落針可聞


    一道微弱的聲音傳來。


    「小少爺,還沒有笨到家。」


    樓行鶴的淚水便大顆地落了下來。


    「一個關節都不給我做,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那聲音繼續調侃道。


    十六年。


    十六年他被壓在箱底,一動不動。


    卻對此隻字不提。


    「賀烈……賀烈……」


    樓行鶴緊緊握住小人,隻覺得能從那兩個毫無技術可言的黑色墨點中看出賀烈的神情。


    「別哭了,把我打濕了。」賀烈無奈地道,「我這可是紙糊的,快給我做雙腿出來。」


    「哦。」樓行鶴一邊抹眼淚一邊應道,模樣又可憐又委屈。


    他找來竹片,又雕刻出十二個關節,甚至還興致勃勃地拿了一張頗為厚實的紙,又開始研磨,想要重新給賀烈畫一張臉。


    賀烈越看越不對勁,連忙阻止道:「臉就不必畫了,把腿和胳膊接上就行,這樣不能走也太不方便了。」


    樓行鶴這才作罷,開始給賀烈拚接身體,拿魚線將關節綁好。


    他的模樣認真,像個完成美術作業的小學生。


    這一個下午,平靜安適地好似他們並沒有身處襯景一般。


    「好了。」樓行鶴低聲道,「你試試。」


    賀烈這才從打盹中清醒過來,他抖抖身體,果然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突然變這麽高,還有點不習慣。」賀烈道,實際上他現在也就十幾厘米。


    而且因為沒有重新製作腦袋,隻將手腳接長了,整個小人的比例看起來不大協調,頗有些喜感。


    不過賀烈不在意,樓行鶴自然也不在意。


    「來,樓月西,抱一個。」小人又抖抖手,兩個胳膊上下擺動起來,黑色的豆豆眼看著樓月西道,「好久沒抱了,真想死我。」


    樓行鶴……不,樓月西又想哭了。


    他伸出手指,架起小人的咯吱窩,把他緊緊貼在胸口。


    「我也好想你,賀烈。」


    隻有在賀烈身邊,樓行鶴才是樓月西。


    也隻是樓月西。


    ——


    「所以我在襯景中有個身體,裏麵有我其他的魂魄?」賀烈思忖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上身。」


    「他被樓涵潤帶離了襯景,也許就是怕你奪舍。」


    賀烈點點頭,兩人已經把現狀交流的七七八八。


    樓月西看著賀烈的模樣卻不自覺地走了神,那雙豆豆眼,好可愛。


    「喂,什麽叫奪舍?」賀烈突然開口道,他拿迴自己的東西怎麽能叫奪舍,「你不會把它也當成我了吧。」


    他把它字拖得很長,指的自然是那個沒有主魂胎光的『賀烈』。


    「你們一起相處了七年,可比我們倆處的時間還長。」


    樓月西眨眨眼睛,仔細思考了一下:「嚴格來說,當你們三魂七魄會齊的時候,記憶就會融合。」


    所以並不存在替身兩個字。


    而且他深愛的人就是賀烈,若那人隻是頂著賀烈皮囊的孤魂野鬼,他也篤定自己不會對他產生任何感情。


    但是他看到賀烈臉上新畫的兩根眉毛變成豎起的模樣,還是沒有忍住地帶了一點笑意。


    「賀烈,賀隊長,不會是在和自己吃醋吧?」


    賀烈睨了他一眼,把豆豆眼變成了兩條線。


    這是樓月西又餵了點血給他後他逐漸習得的新技能。


    又惹得樓月西伸出手指戳了他臉好幾下。


    賀烈不堪其擾地走開了,抱怨道:「這可是紙做的,待會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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