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他看見那張臉與記憶中的女人重疊。


    說一點沒有愧疚。


    是不可能的。


    她實在是個麵冷心熱,溫柔至極的人。


    可是修羅怎麽可以這麽溫柔呢?


    仙主的眼中有濃烈的情緒翻湧,他帶著滿腔的不甘與不解,朝褚千秋伸手。


    咻咻咻!


    空氣中傳來撲簌簌的破空聲。


    狂飛的琴弦散發著漆黑可怖的霧氣穿透仙主的身體。


    仙主頓時僵硬全身。


    如此,龐大的力量,來自虛幻真君的,蓄力一擊。


    仙主手上的動作因此而停下。


    孤零零的淩霄寶座前,站著渾身染血,滿臉痛苦,卻還保持著向前伸手的少年模樣的人。


    仙主低頭看了眼滿身的絲線。


    他悲愴一笑,再也支撐不住站立,仰麵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察覺到重傷的仙主遭受攻擊,始源之力便瘋了一般蔓漲,朝遠方佇立虛空中的蘇折秦襲去。


    褚千秋震驚地向他看去。


    他地身前身後是無盡的黑霧與扭曲的虛空,他一身白衣,孑然抱琴站於其中,那般格格不入。


    黑霧如活物般,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吞噬他。


    褚千秋隻覺得喉嚨被什麽扼緊,一陣幹澀——


    他履行了承諾。


    他是褚千秋最強有力的利刃,在敵人沖向他的那一瞬。


    他願意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生命,刺向敵人,為褚千秋換取一線生機。


    黑霧逐漸包圍蘇折秦。


    蘇折秦緩緩閉上眼睛,那沉重了一輩子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撫慰。


    很疼。


    但是很安心。


    就在腦仁感到疼痛,天道開始吞噬他的個人意誌時,蘇折秦感覺自己的手腕突然被用力握住。


    聲音帶著點咬牙切齒與憤怒,「閉眼睛想什麽?你特爹地給我出來吧!」


    蘇折秦的意誌猛地一個激靈,忍受著刺痛他睜開了眼。


    青年墨發飛舞,正死死抓住自己,往外扯,因觸碰到扭曲的黑霧,他手臂上的肉正在斑駁脫離,變成森森的白骨——


    而在他的身後,段林玉正張開雙臂在苦苦抵禦無人禦使的失控力量。


    「小師兄,快點!」


    褚千秋咬牙,用力一扯,將蘇折秦從虛空之中拽了出去。


    落到一旁後。


    蘇折秦死死盯著褚千秋,想說什麽。


    但是一下子便昏死過去。


    段林玉沒空仔細給他處理,將隻剩半截的青年直接塞進了空間吊住命,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褚千秋被刮一整個胳膊的手臂。


    「疼嗎?」


    褚千秋搖頭。


    其實也不是不疼,但比起自己預料中要好很多。


    思及此,褚千秋目光複雜地看向了不遠處被大雪覆蓋住的少年仙主。


    他並沒有對自己動手。


    那個絲毫無損的寶座便是最好的證明……


    仙主的掌風就像是輕撫。


    剛才,他竟隻是摸向了自己的頭。


    段林玉察覺到了褚千秋的出神,他看向雪地裏覆蓋的人。


    他與褚千秋一體,自然知道褚千秋心裏在想什麽,於是主動道:「小師兄若想救,我可以的。」


    褚千秋聞言搖頭,「不。」


    於是段林玉點點頭,彎腰打橫抱起褚千秋,朝外麵走去。


    褚千秋遲疑了一瞬,道:「阿玉,我傷的是手。」


    段林玉腳步一頓,耳朵瞬間通紅。


    「……」


    但是抱都抱上了總沒有放下來的道理。


    沉默了一會兒,段林玉決定當做沒聽見,繼續往外走。


    褚千秋看他一本正經尷尬,又強作鎮定的樣子,心裏好笑。


    「阿玉,你耳朵怎麽這麽紅?」


    「……沒有吧。」


    「臉也開始紅了。」


    「小師兄。」


    「嗯?」


    「別說話。」


    【叮!恭喜宿主,完成任務:為母親報仇。】


    身體裏,係統的聲音終於響起,聲音那麽悅耳。


    褚千秋抬頭看向天空。


    淩霄殿的雪下得真大。


    那是一種靈力無法抵禦的寒冷,短時間內會將整個仙域侵襲。


    不過,冰雪終將消融。


    一個嶄新的紀元,即將開始。


    第172章 零零碎碎的小尾巴(一)


    褚千秋的手受傷, 比起上一次更甚,始源之力造成的傷,沒那麽容易恢復,要痊癒至少還得花上大幾百甚至近千年。


    不過蘇折秦比褚千秋更慘。


    但段林玉不可能一直幫他。


    勉強救活他已經是看在小師兄的麵子上。


    於是, 段林玉在花了兩百年, 讓他身上的白骨長出嫩肉之後, 便毫不猶豫將他踹出空間,讓他迴自己行宮自行療傷去了。


    蘇折秦被送客(趕出去)。


    他站在門口,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裏麵的二人。


    段林玉正攬著褚千秋的腰撒嬌, 活像個乖巧漂亮的薩摩耶大狗。


    而自己。


    蘇折秦低頭看了眼脖子上的項圈。


    嗯。


    也是狗,但跟段林玉是不一樣的。


    不過沒關係,自己這條命被他救迴來,繼續當狗似乎也無妨。


    這樣想著,蘇折秦就將自己勸服了。


    褚千秋讓他好好養傷, 以後還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他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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