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馬縮了迴去,心裏立馬彈屏無數:什麽情況?!?顧易清和林可黑燈瞎火的在這裏幹嘛?孤男寡女?難不成在約會?不對啊,如果是約會,幹嘛選在這個時候,既不浪漫,還有點恐怖?重點是,這兩人為什麽每次說悄悄話,都能讓我撞見啊!那我是聽還是不聽啊?來不及細想,洛洛就聽到林可尖利地喊道:


    “易清!我知道你母親的死對你造成很大的傷害,可那時候我們還小,我們隻是負責把你拉走,並沒有參與其中,我們也是不知情的啊!為什麽你要把錯都怪在我們身上?都這麽久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們嗎?想想我們小時候”


    “閉嘴!”顧易清冷漠地打斷林可的話,他抬起頭看向她,洛洛便從這個角度恰好望見他眼裏的情緒,除了冷漠外,還有無盡的悲傷和難過,像一隻遍體鱗傷的小動物,卻把自己偽裝得令人心疼。她的情緒突然低落下來,心裏似乎被打了一拳,陣陣疼痛感陌生而突兀,又聽見他聲音冷酷地說著:“嗬,你們讓我怎麽原諒,是!當初我們還小,但你敢說當初你們不是故意支開我,好讓那群卑鄙刻薄的人害死我母親的!想想看,我母親在病床上痛苦地掙紮求生時,想看看她唯一的兒子最後一麵時,而我在幹嘛?我在舒服的沙發上陪你們吃著蛋糕聊天玩遊戲,我在沒心沒肺地說笑打鬧,我在所有人包括你們的隱瞞下拋棄我的母親,讓她一個人孤獨地離開這個世界。或許你說得對,我沒資格怪你們,我也是害死我母親的罪人,我最大的錯就是相信了你們!”


    伴隨著一聲雷聲落下,暴雨嘩啦啦地下了起來,劈裏啪啦地打在樹葉上,打在樹下兩個人的身上,卻沒把那個身姿如竹的少年打敗,他依舊筆直堅強地站著,不服輸地對抗著世間對他的挫折與不公。而洛洛的心也如同被雨敲打過,咚咚咚地跳著,她聽著顧易清悲傷憤怒的言語,終於還是看到了他的過去,了解到了他和林可之間的羈絆與故事,比她想象的還要沉重痛苦,難怪顧易清總會時不時流露出那麽悲傷的神情。絲絲酸澀感自心頭湧上鼻尖,她輕輕地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擦去眼前起的霧氣,才發現自己竟不自知地淚流滿麵,為著這雨中那個冷漠卻滿身傷痕的人……


    此時,外麵的兩人陷入一片靜寂,過了很久,洛洛才在“嘩啦啦”的暴雨聲中聽到林可有些虛弱的聲音,“易清,我知道是我錯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你看!這是伯母當時給我的,她說以後讓我照顧好你,還說要是我們能在一起,就當是給……給你的妻子的,你看!”


    洛洛探出頭努力地看著林可手中的東西,貌似是一隻老式的懷表,可她還沒看清楚,顧易清就出人意料地一把奪過懷表丟了出去。


    “她還真是愚蠢至極,竟相信了你們全部人,卻沒想過有一天你們會聯起手來害她。林可,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就不配再拿著她任何東西!更不配出現在我麵前!”


    此時的雨越下越大,衝刷著世間的一切,唯獨衝刷不了這些傷痛的迴憶。聽著顧易清在暴雨中的猶如困獸般無助掙紮的嘶吼,洛洛難受地閉上了眼睛,或許沒有人能真正懂他的傷、他的痛、他的絕望,當時他也隻是個孩子……


    林可看著麵前冷漠憤怒的少年,終於意識到,眼前的顧易清已經不是自己小時玩伴的那個顧易清了,他已經在幾年前那件事後,瞬間成為了一個男人。她隻記得當時,在顧媽媽的葬禮上,他沒有流下一滴淚水,全程冷漠地注視著,直到看見他母親被火化後,他便搬出顧家,就算顧叔叔斷掉他一切的經濟來源,不再支付他一筆生活費,他也沒低過一次頭,迴過一次家。直到再次見麵,他已經變成了現在的顧易清,冷漠孤僻得陌生,卻不再止步停留於過去了。而自己,反而變成那個逼著他迴憶痛苦的人,發生那樣的事,無論自己是否無辜,終究是參與了的,他不恨自己已經是最好的了,自己卻還在貪心地奢望著更多,羨慕著夏洛洛罷了。她突然想起那天她找夏洛洛幫忙勸說顧易清和自己和好時夏洛洛問的話,那時候夏洛洛便看得清楚了吧,知道顧易清隻會被他們拉著迴到那些痛苦的迴憶,她在提醒她……


    “……對不起。”說完,林可哭著跑了出去,消失在一片漆黑的雨幕中。而顧易清,也在她離開之後,重重吐出一口氣,然後邁腿離開了學校。


    洛洛在顧易清走後才從教室裏出來,看著他離去時的背影,在暴雨的淋打下依舊筆直,但洛洛卻覺得,那有一個很沉的東西壓著他,壓抑著他此時的情緒,讓他變得冷漠孤僻,不願意與旁人過多的接觸,甚至不願意去相信別人了。感覺視野被淚水打濕模糊了,她再一次用力拭去臉上的淚。顧易清,對不起,我剛才沒有勇氣跑出去製止你們,沒有勇氣和你站在一起,沒有勇氣保護你,說好的陪你一起拋棄過去、走向未來,可我還是太沒用了!


    雖說剛才從他們的對話中,大概可以猜出一些,顧易清的媽媽去世了,而且好像是被人有意害死的,而林可,應該是故意把顧易清支走,害得他們母子無法相見最後一麵,所以顧易清才會如此不待見他們。隻是,為什麽要害死他母親呢?……幾次去他家,除了他自己,都是一個人,當時和班主任要地址的時候,也說過他是一個人住的,當時問過他的父母怎麽不和他一起住,班主任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說什麽,隻搖搖手讓她不要多管。難不成班主任也知道些什麽?但是不管怎麽樣,她看得出來,母親的去世讓他很難過很難過,所以……


    她大步走進了暴雨中,借著手機手電筒微弱的光芒,在黑漆漆的地上尋找著那個被丟出去的懷表,本來帶著的傘被丟在教室裏,沒時間去思考有沒有傘了,她一手拿著手機照亮,一手在草堆裏摸索著,無論如何,那是他媽媽留下來的,一定很重要!!


    外麵的風雨還在持續而狂烈地刮打著窗戶,顧易清剛洗了個澡出來,他沒有開燈,看著屋裏外都是一片漆黑,就像過去的那些日子,母親剛死後,他獨自一人在那個小時候和母親兩個人住的小屋裏,那時他的生活也總是一團黑,似乎已經很久沒想起過死去的母親了,那個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溫柔地笑著的女人,她的離開,仿佛一下子帶去了他的所有光明,隻剩下無盡的黑暗與孤獨,以及那令人窒息的絕望。那時候他想過死,可是沒成功,便放棄了。因為母親說過,他還有很好很美的人生可以走,她要他不負韶華地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她要他心懷善意地活著,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帶著恨,更不能放棄生命。她說:


    “小易清,媽媽的病隻能讓我待在醫院,但媽媽還想去很多很多好看的地方玩,媽媽這輩子雖然總是吃苦苦的藥,但是活得也算開心了。小易清能答應媽媽嗎?倘若你長大到可以自己自由行動了,那就去幫媽媽實現願望。當然了,媽媽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然後幸福快樂地生活著。”


    當時小小的他哪能明白母親話裏的心酸,隻是滿心歡喜地答應她,然後在她的臉上,便會出現一個極度溫柔的笑容,仿佛是一個生活幸福的人,可是她怎麽會幸福!隻是在強撐著給他看,強撐著告訴他,即使她離開了,他也不要絕望,而要帶著她的願望,努力地活下去,因為那是她最大的願望!他睜開眼,自嘲地笑了,他怎麽可能如她所願的快樂?從那件事後,他便陷入一片黑暗,排斥著所有人的靠近,冷漠地拒絕外界的一切,他覺得自己活得根本不像一個人,最多隻是一具行屍走肉,又何談幸福快樂!母親啊母親,連你的願望,我也無法實現,你是不是對我也感到失望了呢?


    突然,門外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漸漸消極的思緒,他遲疑地盯著門,眼神空洞而寂寥,找不到一絲焦距,直到一聲門鈴聲響起,他的眼睛才動了一下,然後站起身慢慢地走了過去,在門邊停住了腳步,他本來不想開門,因為現在的他隻想一個人待著。但腦海裏的念頭讓他忽然猶豫了一下,會以這種方式持之以恆地敲著他大門的人,似乎隻有一個,但這個時候,這個想法就變得離奇而可笑,但他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所有的期待緩緩地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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