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蕭宸握住她的手腕坐起身,目光沉沉地看向她。


    “怎麽了?”


    張榆安撅起眉頭,疑惑對上他的雙眼,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麽嚴肅。


    以為他身體不舒服,下意識用手攙住他,卻被他反手握住,修長的手指從她肩頭劃至胸口,最後停住那裏。


    “你這裏的疤痕,是槍傷嗎?”


    蕭宸聲音艱澀,目光落在指尖定住的位置,眸底晦色暗湧。


    這件事本是不想問的,可今日遇險之時,她想都沒想就要擋住他前麵。


    讓他不受控製地想到,那日她濕著長發睡去時,睡衣無意中滑落露出的疤痕,看上去時間不算久遠。


    他知道榆兒有些身手,皆是自保的殺招,可從她的身體素質便能看出,並非日日習武之人。


    練幾日槍都會磨出滿手水泡的人,皮膚如此嬌嫩,到底是在何處、何種情況下,受到如此嚴重的傷?


    相處多日他能感覺出榆兒是極怕疼的人,那道傷口前後貫穿,她當時得有多疼啊!


    “……弩箭傷的。”


    張榆安垂眸,許久才開口迴答他。


    或許很多事,早已瞞不住了。


    “誰傷的?”


    蕭宸眉頭緊鎖,握緊拳頭,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輕笑一聲,覆上他手背,直到他放鬆才輕輕握住,抬頭看他一眼,笑中有幾分苦澀。


    “和你講個離奇的故事聽不聽?”


    蕭宸靜靜看了她許久,才輕輕點頭,抬手將她圈入懷中,閉眼窩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所好奇的一切,馬上就要有答案了。


    張榆安靠在他懷中,一時之間不知該從哪裏講起。


    思索了許久,才摘掉頸間的雙魚玉佩,一邊在手中把玩,一邊徐徐道來。?


    從他們的初見,到一起經曆冰封年,再到少年將軍死在了他生辰那日的大雪中。


    “後來,她找了很久,或許是上天憐憫,神女廟中她再次見到了那個人,隻是他不再是將軍,而是文官了。隻可惜文官有點傻,為了心愛的人,甘願奉獻生命。”


    那日喜燭高燃,滿室紅綢,卻不及他嘴角的血刺眼。


    她歎口氣,壓下心中酸澀。


    “後來呢?她去了哪裏?她還會去找那個人了嗎?”


    蕭宸下意識收緊五指,心跟著提了起來。


    他努力告訴自己這隻是個離奇又悲情的故事,可心卻像被人攥緊了一般窒息的疼。


    “後來啊……”


    張榆安抬頭看向他,撫摸他的臉,視線逐漸模糊,淚水盈滿眼眶。


    “後來這個人躲了她很久,久到她以為過往的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夢。記憶中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她既無措又害怕,怕把他忘了,怕再也記不起他。可能老天憐惜她,時隔一年後,她再次找到了這個人。”


    “即使不記得她,可隻要站在那裏,她就知道,他迴來了。依舊意氣風發、風華正茂,一如初見。”


    她聲音哽咽,淚水無聲滑落。


    “或許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有幸擁有幾世的緣分。”


    “我相信。”


    蕭宸捧住她的臉,眼神認真語氣堅定。


    顫抖著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眸中溢滿心疼,再次肯定重複。


    “榆兒,我相信。”


    張榆安震驚地看向他,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撲進他懷中,再也控製不住情緒。


    “蕭宸,我以前說過,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可是……可是我好怕,我沒有自信每次都能找到你。蕭宸,我不想你離開。”


    壓抑了一年的恐慌和委屈,終於在此刻爆發,全數迸發而出。


    她真的很害怕!


    每一世初遇他時,陌生的眼神總能刺痛她的心,分明他們曾經那般熟悉相愛。


    在沒有找到他的那一年,她不知自己是怎麽走過來的。


    她害怕找不到蕭宸,更害怕找到他後,他們形同陌路,甚至在她的注視下愛上別人。


    隻是想想便難以接受,人都要瘋了!


    所以當初在蕭公館前,蕭宸沉默的那數十秒,她內心煎熬萬分,惶恐不安等待著他的審判。


    好在結局是她想要的,否則她當真要瘋了!


    她不敢想蕭宸不記得她,就連心也不偏向她了該怎麽辦。


    “榆兒對不起。”


    蕭宸緊緊抱著她,心髒密密麻麻疼得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他再一次忘記了榆兒,他的榆兒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苦苦地尋他多年,得多痛苦啊!


    可他無能為力,隻能一聲又一聲地道歉,抱住她任由她宣泄壓抑許久的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張榆安慢慢停了下來,可哭得太狠,大腦有些缺氧,整個人都有些懵然,還不忘抽噎著安慰他。


    “不……不是……你的錯。”


    或許他們的開始,就是孽緣。


    彼此之間橫亙著不同的時代,要怎麽做才能善終呢?


    “對不起,我總是忘記你,害你這麽痛苦。”


    蕭宸心痛得無以複加,輕拍她後背,眸中皆是愧疚。


    以前他總想為榆兒遮風擋雨,卻不曾想風雨都是他帶來的。


    他要怎麽做,才能讓她不再這麽痛苦?


    “隻要能見到你,一切都值得,所以你不要做傻事,要好好陪著我才行。”


    張榆安紅著雙眼,仰頭憤憤不平地瞪著他。


    他要好好活著,陪著她,一輩子都補償給她才行!


    “好。”


    蕭宸重重點頭,指腹按了按她通紅的眼尾,想要道歉的話到了嘴邊,生生被他止住,柔和了嗓音詢問。


    “哭累了吧?”


    “嗯。”


    張榆安泄力一般趴在他懷中,閉著眼悶悶應了一聲。


    整個人放鬆下來後,混沌的大腦,像墜入深海般沉入海底,意識陷入了黑暗之中。


    “榆兒?”


    蕭宸皺起眉頭,聽到懷中人綿長的唿吸,才知她累得睡了過去。


    輕柔地給她蓋上被子,心疼撫過她哭紅的眼尾,一時之間思緒翻飛。


    閉上眼腦海中都是榆兒講述的曾經,即使沒有一點記憶,可他的心卻沉重得好似經曆過一樣。


    尤其是聽到榆兒說,前世的他們,是她眼睜睜送走的,便覺得他們真是殘忍啊!


    他們怎舍得留下榆兒一個人,讓她傷心欲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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