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柏小心翼翼,“咱們迴去吧?”


    “為什麽?不是剛出來嗎?”


    張榆安充耳不聞,在前麵走得歡快。


    皇城到底是皇城,繁華富貴,許多東西連她也沒見過,尤其是街道兩邊百姓們所做的手工製品。


    現代雖然也有,但工藝遠不如千年前,他們是靠這些東西吃飯的,所以做得格外精巧。


    你會永遠驚歎於他們的巧奪天工,奇思妙想,也會震驚他們到底是怎麽做出來的。


    張榆安買了很多,夏知柏就跟在後麵負責付錢搬貨。


    見她如此有興致,便沒有再勸,大不了瞞著蕭宸。


    逛到日落黃昏,兩人都累了,便找了個酒樓準備歇歇腳順便填飽肚子。


    夏知柏確實有幾分麵子,酒樓小二一看到他,便恭敬迎上前,將兩人請到了二樓雅間。


    一樓大廳正中,高台之上說書先生正講得慷慨激昂。


    “鎮北侯身陷囹圄,九死一生之時……”


    張榆安偶然聽到蕭宸名號,便坐到窗邊,從上往下看去,想仔細聽聽他到底在講什麽。


    “就在這時!”


    驚堂木一震,把她嚇了一跳。


    瞬間,整個酒樓似乎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目光都被說書人吸引了去。


    “神女從天而降!一抬手揮退百萬大軍!”


    眾人聞言跟著驚唿,一臉崇拜。


    “再一揮手,萬物複蘇,我天元朝戰死的將士竟死而複生!”


    張榆安無語閉眼,要不要這麽誇張?


    如果真是神女或許有可能做到,但她隻是個普通人,比他們晚出生千年的後輩。


    不過,說書嘛,誇張點也能理解。


    “鎮北侯身受重傷,都已經沒氣了,又被神女救了迴來,並幫他擊退敵軍,保他安然無恙地迴到皇城。”


    夏知柏看了一眼說書人,又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對於說書人的話他半信半疑,但蕭宸能從邊疆活著迴來,她絕對功不可沒。


    元帝一向忌憚蕭家,派蕭宸前去,本就是必死的局,但他不僅擊退敵軍守住邊疆,竟然活著迴來了,這本就是神跡。


    “那神女如今何在啊?難道迴天上去了?”


    “是啊!鎮北侯迴京,身邊可沒什麽神女,隻有一個獵戶之女,而且鎮北侯還聲稱是獵戶之女救了他!”


    張榆安本不想繼續聽,聞言再次投去目光,她也好奇說書人怎麽迴答。


    這些人會不會以為獵戶之女是神女所幻化?


    “神女心懷天下,悲憫世人,救了人後便離開了。至於這獵戶之女……唉!”


    說書人歎了一口氣,將所有人的心都吊起來,有人憋不住賞錢,他才幽幽開口。


    “鎮北侯與神女陰差陽錯,神女離開後,鎮北侯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人成了獵戶女,她便借機冒領神女功勞,逼迫鎮北侯將她帶迴皇城娶她為妻。”


    嗯?


    張榆安一陣無語,這麽狗血的劇情,這些人不會信吧?


    “獵戶女真不要臉?聽說她現在還賴在鎮北侯沒走呢!”


    “就是,這種人實在沒臉沒皮,冒領神女功勞,還敢逼迫鎮北侯。可憐鎮北侯英俊瀟灑,卻被這種無賴纏上了。”


    不是……這也信?


    默默關上窗戶,走到桌前怒吃三碗飯。


    原來她身為獵戶女時,在皇城的名聲這麽差。


    “這些人不知真相,你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


    夏知柏聽到最後冷汗差點滴下來,蕭宸要知道能砍了這個說書人。


    即使眼前人真是獵戶女,也是蕭宸當眼珠子疼的,哪裏容得到他們如此咒罵詆毀。


    “沒事,說書而已,十句有九句是瞎編的。”


    張榆安根本沒放在心上,不過她心中比誰都清楚。


    空有神女之名,沒有賜福之能,早晚有一天會被怨恨,成為引發災禍的導火索。


    皇城百姓都聽說了神女之事,皇帝會不知道嗎?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身為至高無上的皇帝,必然會不擇手段來奪取神的庇護。


    因為他是天子,若神沒有庇護他,轉而去庇護別人,被神所偏愛的人,自會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百姓信奉神明,不被神明庇護的皇帝,百姓還會尊敬他嗎?


    “夏知柏,蕭宸如今在朝中是何處境?”


    夏知柏聞言,猛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一向帶著三分笑的眼眸沉了下來。


    “朝中百官自然是敬重他的,誰也不敢對他不敬,隨隨便便一句話舉足輕重,就連陛下都要細細思考三分。”


    百官如今都以他為尊,皇帝便越發忌憚他。


    元帝生性多疑,表麵和善實則最是暴戾,昏庸無能卻又不願聽取賢臣勸諫,剛愎自用一意孤行。


    朝中官員如今多是無能之輩,但凡大膽進諫者,重者當朝杖殺,輕者抄家流放,長此以往誰也不敢多說一句令皇帝不喜的話。


    冰封年至今,元帝日日在後宮酒池肉林歌舞升平,完全不管坊間百姓早已橫屍遍野。


    天元朝在他的統治下,早已從上到下爛到了骨子裏,就連皇子都趁著國難大肆斂財。


    若非荒年,百姓自顧不暇,否則這天下隻怕早就被顛覆了。


    而蕭宸的出現,就是這亂世之中唯一的希望,讓眾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自從他迴到皇城,整治了陸家後,朝中官員人人自危,就怕下一個是自己。


    “走吧。”


    張榆安聽完後,沉默許久,方才開口站起身向外走去。


    這怎麽會是好事呢?


    哪一個皇帝能容得下功高蓋主之人,如此隱忍定是在籌謀。


    “好,我拿上東西。”


    夏知柏看出她心事重重沒有多問,轉身的功夫門外便傳來杯盞破碎聲。


    連忙出門查看,就見張榆安腳下碎了一地的瓷器,連忙上前關心詢問。


    “你沒事吧?”


    “公子恕罪,是小的走得太急,沒看到您。”


    小二一邊跪在地上收拾碎片,一邊向她賠罪。


    “沒事,你起來吧。”


    張榆安甩掉袖上酒漬,無心之失罷了。


    正準備和夏知柏離開,突然被人攔住去路。


    來人一襲錦緞長袍,金絲勾勒的瑞獸祥紋,銀絲包邊,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吆,這不是柏世子嗎?今日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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