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側腹隱隱作痛,就像是裏麵卡著一塊石頭,在跑動幾步,荀苒覺得自己應該就得倒在地上了。


    “夏......夏源......哥!”


    前方不顧一切奔跑著的夏源迴過頭來,稚氣的臉龐上,汗水貼著發光,他揮動著自己的小手,向荀苒迴應著。


    “等等我啊。”


    “好!”夏源說著,就跑了過來。“怎麽了,累啦?”


    “有......有點兒。”


    “那不跑啦,不跑啦,慢慢走就好。”夏源牽起了荀苒的手。


    荀苒像是安靜跟在夏源身後的影子,默不作聲得感到興奮。


    “夏源哥,我們離家好遠了。”


    “我認識路,一定能帶你迴去。”


    “到底是什麽地方被你說得那麽神啊?那裏麵的東西......真的很好吃嗎?”


    夏源的眼睛裏流露出了興奮,“那當然啦!那條小巷子裏啊!全是好吃的,又多又便宜,我騎自行車逛到這裏,發現了它,當然得分享給你啊。”


    荀苒微微紅了臉,“為......為什麽要分享,給我呢?”


    “不知道。”夏源仿佛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反正當時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就是把你帶到這裏來,好好吃上一頓!”


    路越來越窄,荀苒聽到了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一聲吆喝聲,聽不清在喊些什麽,但是她知道那是賣吃的小販喊出的聲音,底氣十足,極富有穿透力。漸漸地,兩人牽著手再往裏走一段,頭頂上四通八達,縱橫交錯的電線越來越多,疊加在一起,像是一張張黑色的蜘蛛網。空氣裏泥土的芳香逐漸被食物的味道所取代,甜的、辣的、酸的、鹹的,都一股腦兒混在一起,將夏源和荀苒團團包圍,兩人的肚子都開始咕咕叫起來。


    荀苒深吸了一口氣,“好香啊!”


    “對吧對吧!我沒騙你吧!”夏源揮舞著手,“你還沒嚐到嘴裏呢!走!”


    兩人又開始跑起來,喧鬧的聲音越來越響,人也開始多了起來,都朝一個方向走去,前方的一個巷口,暖紅色的光透著熱氣散了出來。這時,荀苒才發現天色已經向夜晚邁進,月亮上了崗。


    荀苒看到巷子內部時,驚訝得嘴巴都張開了。


    一邊驚訝這如同集市一般熱鬧的景象,一邊感歎著巷子的深不見底。


    宛若一腳邁進了菜市場,喧鬧的聲音蜂擁著湧進了自己的耳朵,小販和客人再霧氣騰騰的街上交叉著在視野裏出現,各個臉上掛著笑容,汗流浹背。各式各樣的小吃美食在燈光下閃著油光,發著熱氣,你會看到辛辣的麵條把麵前的一位顧客刺激得直吐舌頭,甜美的奶黃包使得旁邊一位婦人露出幸福的表情,一個個小朋友拿著成串的東西來迴追趕。


    一時間,大腦處理不過來那麽多的撲鼻氣味,於是它煩惱得隻發出一個指令:給我吃!


    沒等夏源介紹,荀苒首先一頭紮進了人流中。


    夏源在後麵死命趕,要是荀苒跑丟了,老爸非得把自己屁股抽開花不可。夏源奇怪了,明明剛才還筋疲力盡的荀苒,現在倒是精力十足。自己怎麽著都追不上她,直到她急刹在一家油光四濺的鐵板燒前。夏源才碰到了她的肩膀。


    “別跑啊!”


    “嗯嗯,我知道了!我要吃這個!”荀苒手指向鐵板上的魷魚,卻被濺出來的油燙到了手指,痛得她急忙縮了迴來。


    用鐵板壓著魷魚的大媽笑笑:“小朋友別著急啊,要啥?”


    “兩串魷魚串!”荀苒答道,她看了看夏源,又補充說:“那個......能不能其中一塊給大點兒的,我夏源哥哥胃口大。”


    “好。”大媽的蘋果肌像是魷魚的表麵一樣發著光。


    於是兩人也成了眾多追趕打鬧的小孩子中的一對兒,歡聲笑語中,兩人跑過許多味道,擦肩而過無數人的身旁。有時還會擦擦碰碰,脾氣好的甩個怪罪的眼神,繼續吃自己的餛飩;暴躁一點兒的,嗬斥一聲以後,惹得眾人嘲笑,自己丟了麵子以後,還得目送他們跑遠。


    小孩子往往就是這麽霸道,不講道理,卻又讓人無可奈何。


    因為世界因為他們才多了可愛。


    鐵板燒、蒸餃、煎豆腐、涼皮等一係列讓舌尖發麻的小吃,荀苒和夏源都席卷了個遍,他們吃到嘴唇發紅發亮,油光沾到手上、嘴上、衣服上,這可把荀苒心疼壞了,剛換的新裙子,又髒了。


    於是她大大咬了一口冰糖葫蘆來驅趕這煩惱。


    直到肚子鼓成個小丘,荀苒和夏源也沒了力氣跑了。可是這條小巷,他們甚至都還沒逛到十分之一。眼前依舊是染紅了天空的燈火,像是河麵上的燈籠一般排列著延展前去,讓人望而生畏。


    他們吃不下了,但是還想吃,這很悲哀。


    “飽、飽了。”夏源拍拍自己的肚皮,挺著腰走路。


    荀苒也一樣,“我吃不下了。”她眼神裏依舊充滿渴望:“可我還想吃。”


    “你可真是有錢啊。”


    “爸媽給的,以後我好好工作了,要給他們買許多東西的。衣服、房子、車子、吃的、玩的都要買,以後的東西越來越貴,我可得現在吃飽。”


    “我不覺得我們今天能把它吃完。”夏源抬起下巴,指了指望不見頭的巷底。


    “那就以後吃嘍。”


    “那要吃多久啊,我們每次隻能吃一點點哎。”


    “那就一點點吃唄,你陪我一起吃。”


    “我可陪不了你那麽久。”


    荀苒皺起了眉頭,突然感到嘴裏的糖葫蘆有點苦:“為什麽啊?”


    “因為遲早,我們有人會離開啊。”夏源蹙起嘴巴,聳了聳肩膀,“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的,不可能一直這樣見麵,你會像爸爸媽媽一樣,組成家庭,這樣,你最喜歡的,就不是我了,是未來的老公。”


    “那簡單啊。”荀苒霸氣地揮了揮手,“你做我老公不就行了?”


    “胡說哦!娶你可費勁了。”夏源擺了擺手,一副為難的模樣,“想想彩禮啊,掙錢啊,小孩子啊,都覺得煩,更何況是你和我,我已經夠大大咧咧了,你又不會做家務,怎麽結婚啊。”


    “我不會......但我可以學啊。我學做飯、做家務,你去掙錢!”


    夏源不安地摸了摸口袋:“你要多少錢?”


    “很多很多!”荀苒筆畫了一個大圓:“你這輩子掙的錢,至少得讓我把整條街的小吃都吃完!”


    “那得多少啊!”夏源抱頭狂號。


    “不怕,我們慢慢來。”荀苒把手中的糖葫蘆遞到夏源嘴邊咬了一口,


    “還有很多很多年呢,就這樣了!我要做你的新娘!”


    “好吧。”夏源無所謂地攤開手,“我就勉為其難的娶你,做你的新郎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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