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亭聽了三遍,纖長的眼睫垂著,瞳孔烏黑宛如深幽的潭水照不進光線。


    他打字迴復謝謝,倒在沙發上盯著電視機,突然拿起遙控器迴撥八點的內容,成譽出現的瞬間按下暫停鍵。


    那些戴著安全帽的工人手裏拿著鋤頭、棍子等類似的工具,即便成譽是個alpha也沒辦法反抗這麽多人,擠在中間露出半張臉,照片太模糊了,看不清楚他額頭是光線陰影還是別的什麽。


    雲亭一直盯到眼睛發酸才眨眼,泄氣一般將臉埋在枕頭裏,一閉眼全是成譽如狼一般兇戾的雙眼。


    別擔心,說得簡單。


    怎麽可能不擔心。


    ·


    「別擔心,不會破相的。」護士小心翼翼將傷口消毒,然後準備剃髮的刀片。


    醫院病房燈光明亮,成譽坐在床上一手打著繃帶掛胸前,一手舉著鏡子看傷口。


    顴骨和嘴角都有淤青,他皺著眉頭抿唇一言不發,盯著腦袋上被血糊掉的一片,任誰都看得出來在生悶氣。


    成斐嫚推門走進來,她去清洗一番身上的灰塵沒了,但弄髒的痕跡仍然很明顯,手腕有擦傷,額角一塊淡淡的瘀青,比成譽好多了。


    「怎麽還在看?」成斐嫚站在床邊,「小傷口而已,都不用縫針。至於這麽難受?」


    「但是要剃頭髮。」成譽不樂意極了,「缺一坨讓我怎麽見人?」


    成斐嫚:「這麽擔心雲亭不待見你?他隻看上你的臉了?」


    成譽問,「我的手機呢?你幫我找到沒?」


    「碎成渣了,我讓助理去給你買新的。」成斐嫚輕嗤一聲,「沒見你關心關心你姐,傷成這樣了一直想著失約的事情。成譽,你真是個白眼狼。」


    這話成譽可不承認,「分明是你連累我,現在倒打一耙?我隻是迴家取東西,你生意上的糾紛鬧到家裏,爸媽都被嚇壞了,這些難道怪我嗎?」


    成斐嫚想到今晚的事情,眼底閃過狠意,「這是怪我,大意了。以後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們。」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對不對得起的,」成譽放下鏡子,「幸虧我迴去了,要沒有我攔著那群人,衝進去傷了爸媽可怎麽好?」


    「你想多了。」成斐嫚說,「你當保安是死的嗎?就算你不迴來他們也沖不進去,你的出現反倒是讓他們拿捏住把柄。」


    成譽蹙眉,傷口一陣陣的刺痛連帶著半個頭都不舒服,「什麽意思?」


    「你的臉上新聞了,我聯繫公關部撤了,」成斐嫚把手機扔給他,「但願你的心上人沒看到。」


    成譽拿起手機輸入倒背如流的號碼,按下接聽鍵的前一秒,聽見成斐嫚問:「這麽晚了,他萬一睡了?」


    指尖距離接聽鍵隻有分毫的距離,成譽的視線定在左上角的時間數字上,過了一會兒才說:「可是我擔心他在等我,而且我一聲不響消失這麽久,一個迴復都沒有,我得道歉。」


    成斐嫚見不得他這股上趕的勁兒,拿著工作手機出去,「隨便你,這幾天你好好養傷,舞團那邊我會幫你安排好。」


    她出去後護士緊跟著進來,把傷口周圍的頭髮剃了,清理幹淨創麵,再消一遍毒上藥。


    厚厚的紗布包著傷口,濃密的頭髮沒辦法貼膠布,隻能戴著網狀頭套。


    他舉著鏡子看著裏麵的二愣子,鬱悶倒下去。


    成譽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給雲亭打個電話,摁下通話鍵安靜幾秒,響鈴沒聽見就接起來。


    「———餵?」


    淩晨十二點,雲亭的聲音一片沙啞,沒有應有的睏倦。


    「……」成譽不知道雲亭是不是在等自己電話,聽到他的聲音後心髒揪起來,喉嚨鯁了一下,一時沒說出話。


    「成譽。」雲亭再開口嗓音清楚些,帶著幾分不確定,「是不是你?」


    「是我。」成譽開口,「雲……」


    「你在哪兒?」雲亭質問。


    成譽聽著他緊迫的語氣心裏更難受了些,「對不起,我今天失約了。事發突然,來不及給你說。我手機又壞了,是借別人的。」


    他聽著雲亭略沉的唿吸,嗓音低沉,「很抱歉,打擾你睡覺了。我是想明天給你打電話的話,但又覺得不能拖下去應該說一聲。你好好睡,見麵的事……」


    「你當然應該打給我。」雲亭打斷成譽,「因為我等你等到現在。」


    成譽怔愣。


    「八點過我做好飯就一直等你,」雲亭平靜得幾乎冷漠,指甲在掌心裏掐出深深的月牙痕,「等到現在才有一個電話。成譽,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成譽艱難咽了咽嗓子,「我知道,我……」


    「你在哪兒?」雲亭又問了一遍。


    成譽岔開話題:「我家裏出了點事,我短時間內可能,沒辦法……」


    「我看到新聞了。」雲亭坐在黑暗中,電視藍光朝他擴散。


    「……」成譽說不出話。


    雲亭看著電視機裏清晰的人臉照片,一字一頓地問:「你在哪裏?」


    成譽閉了閉眼,心中緊繃的弦反倒是鬆了,小聲報出醫院名字和病房號。


    掛電話後半小時,雲亭推門而進,趁著夜色帶進一身冷氣,看到床上坐著等自己的人。


    房間沒開燈,隻有床頭一盞小燈調至最低檔,昏昏沉沉的看不太清楚,偏偏成譽還戴個帽子。


    雲亭走近病床看了成譽一會兒,視線停留在帽簷下麵的白色紗布上,「怎麽不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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