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口是誰咬的?」


    下了這般的死力氣,也不知道是什麽恨什麽怨。


    許風亭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什麽情緒:


    「一隻瘋狗罷了。」


    這明顯是人咬的。


    察覺到對方不太想提,顧謹垂眸,沒再就此事多問,而是問了點別的:


    「那個叫小野的人呢,這次怎麽沒陪你一同前來?」


    幼時自己不過是在馬車上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在外祖家中,他沒有任何關於這人的線索,沒想到重逢之時,卻是這樣一副狼狽的姿態。


    就連時常黏在他身邊的小孩,都不見蹤跡。


    許風亭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這個問題,沉默了許久,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了些。


    十年前,也是在江南,小反派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同他說:


    「我讓皇兄把阿謹送走了。」


    那時候,這孩子多乖啊,做事有商有量的,會同他言明自己的心思,怎麽長大後,就變成那幅樣子了呢?藏著一肚子的壞水不說,還來趁人之危那一套。


    見對方似乎在發呆,顧謹喊了喊:


    「哥哥?你在想什麽?」


    許風亭緩過神來,搖了搖頭,迴復了對方方才的問題:


    「小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沒陪著一起來。」


    頓了頓,他提醒了一句:


    「阿謹,以後這聲哥哥還是別喊了,我不喜歡聽。」


    容易讓他想到一些不太好的迴憶。


    「那我喊什麽呀?」


    顧謹將紗布纏好,湊近嬉笑道:


    「難不成,你真想要我喊娘子?」


    第39章 醉玉傾頹


    許風亭將人推遠了些:


    「別鬧, 我叫許風亭,你可以喊我許兄。」


    子明這個身份,他不能再用了, 一旦被人知道, 神醫穀和皇宮那邊怕是都要坐不住, 正好用迴自己的真名,倒也自在。


    「你說今日這場娶親, 為的便是送我下山,這是何意?」


    提到這事, 顧謹顯得興致極高,他站直身子,眉飛色舞道:


    「這幾日我幫著烏龍山打下了好幾座山頭,使其一躍為眾山寨之首,隻差一個合適的時機,便能將這附近的山匪一網打盡。」


    少年笑吟吟地望來,問:


    「許兄不妨猜一猜, 這場娶親意欲為何?」


    思及方才拜堂時熱鬧的宴席場,許風亭思索道:


    「才攻下一座山頭,又逢喜事,眾人一定懈怠得很, 若是趁此時機攻入山寨,勝算比平時要翻上好幾倍,你是想藉此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嗎?」


    顧謹點點頭, 他給許風亭遞去一杯酒,自己舉起另一杯, 輕輕碰了碰:


    「許兄猜得不錯,但我要的, 可不隻是翻上幾倍的勝算,而是必勝之局。」


    說著,他仰頭飲盡杯中酒,清脆的瓷杯扣上桌案,發出一聲悶響,恍若賭局之上,骰盅蓋定,輸贏隻差一博:


    「今夜你且在此休息,幾日後我自會送你下山。」


    許風亭正想問問為何是幾日後才能下山,顧謹已經走出了婚房,他啜了兩口杯中酒,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謹並未全然告知全部的謀劃,若是貿然率兵攻上烏龍山,怕是要驚動其它山寨,更遑論一網打盡,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


    杯中所盛之酒意外地好喝,想著想著便被喝了個幹淨。


    許風亭看著空空如也的酒杯,有些意猶未盡,還想喝時卻怎麽也找不到酒壺,正納悶的時候,001實在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


    「宿主,這是合巹酒,就兩杯。」


    許風亭:。


    「.…..這酒幹淨的吧?」


    山匪結親大多是興之所起,碰上合眼緣的姑娘便抓了來,酒水自然也會下點助興的東西,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默化的規矩。


    方才在想事情,一時不察,居然將酒杯裏的酒都喝完了。


    001檢測了一番,開口安撫道:


    「別擔心,這是果釀,沒加料,顧謹應當給你換過了。」


    許風亭放下心來,感慨了一聲好孩子,將酒杯放了迴去,而後拆掉滿頭珠翠,和衣躺下時,窗外已全然暗了下去。


    總之無事可做,倒不如睡一覺,躺著躺著,迷迷糊糊地也有了困意,但才剛剛睡著沒多久,便聽一陣開門聲響起。


    本就隻是淺眠,聽到異響,許風亭當即警惕地睜開了眼,今夜雲舒月朗,皎皎月光下,一少年抱酒而歸,正是方才離去的顧謹。


    看清來人,許風亭在心下鬆了口氣:


    「阿謹,你怎麽帶迴來一罈子酒?」


    見顧謹走來的身形搖搖晃晃的,擔心摔了,他下意識地扶了扶,卻見對方舉起手中酒罈,向他咧開一抹有些傻氣的笑:


    「拿來……請娘子喝。」


    撲鼻的酒氣熏得許風亭皺起眉,他接過酒罈,將其擱在了一邊的桌上,帶著人往床邊坐下,正欲給對方倒點水解解酒氣,卻被一把抱住。


    少年蹭了蹭,嘟囔一句:


    「娘子,你好香啊。」


    許風亭大概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香,從前他身上沒有這氣味,是這些年才突然帶上的,按照時間點推測,應當與壓製蠱毒的藥方有關。


    他使了點力,推開埋在自己身上一個勁嗅的醉鬼:


    「看清楚點,我不是你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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