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孤獨吞沒了。


    「西弗——你要來填填看嗎?」


    聲音很輕,好像就在他耳邊響起一樣,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被嚇到,好像他預料到她會來一樣。


    ——因為每次都是她。


    毫無疑問,爛好人辛西婭大概在他突兀地起身時就注意到了他的兩難處境,甚至把格林格拉斯置之不理。這確實是她的風格,她就是這樣,關心所有人——去你媽的關心所有人。


    他的感激在這種複雜的心情中慢慢消弭了,辛西婭無微不至的關心甚至體現在措辭裏。她不會明說那些事情,通常隻是溫和地說起其他事情。好像她真的想和他一起填那個見鬼的願望清單一樣,他心裏再次翻了個白眼,這種憐憫太周到,以至於他的自尊幾乎感到被燃燒。


    他又想起一年級辛西婭維護他時,不少人在周圍說著風涼話:「瞧瞧!斯萊特林的鼻涕精和叛徒在一起了!」辛西婭剛開始經常哭,有時候甚至是一邊哭一邊委委屈屈地反駁,給他一種微妙的好笑感。那時候也是他和她關係最和諧的時候,她的眼淚好像無形中破開了那道因被憐憫而難堪的自尊。


    後來辛西婭不哭了,她身體變差了,如果大哭的話很容易把自己哭暈。相反的,她學會了不動聲色地維護別人。而這時他反而和她越來越遠。


    斯內普神遊許久,直到格林格拉斯憤憤不平地戳著他他才迴過神來,低頭看向那張紙:


    「環遊世界_____


    結婚_______


    看極光______


    看一次魁地奇世界比賽______


    …………」


    「下劃線是什麽意思?」


    「填年齡,你預期中完成它的年紀。」辛西婭說。


    斯內普皺著眉頭看了一遍,覺得很無趣,但想想女孩子也許就是喜歡這些,也許莉莉喜歡呢?他胡思亂想著,手上隨便寫了寫數字。


    「誒?學姐,為什麽都是十七歲完成啊?」格林格拉斯忽然說。


    斯內普順著格林格拉斯看去辛西婭的那份清單,確實,上麵的下劃線上格外一致,全都整整齊齊地寫著「17」。


    辛西婭笑了笑,「因為感覺十七歲以後就沒心思去完成這些了。」


    「可是十七歲之前還在上學呢。」格林格拉斯拿過辛西婭的清單,清了清嗓子,「『結婚_15_』,哇塞!學姐,你想這麽早結婚啊?」


    辛西婭好像臉紅了,但又神情自若地說,「啊,我寫錯了,應該是二十五吧。」隨即拿筆改了改。


    格林格拉斯小聲說:「是不是格蘭芬多那個?」


    辛西婭瞪了她一眼,把清單折了起來。斯內普瞥了一眼,無意間看到上麵結麵的數字依然是端端正正的「15」。


    他心裏輕蔑一笑,難道今年就迫不及待要和那個蠢獅子結婚了?真是可笑啊。


    幾乎所有人都對辛西婭的愛情心照不宣——她喜歡西裏斯,這太明顯了,比鄧布利多那歪了的鼻子還要明顯。


    「要我是布萊克,我早就答應了。」一個七年級的斯萊特林和同學說,「送上門來的姑娘,不要白不要啊。」


    「倒貼成這樣,難怪布萊克看不上她。真是個蠢貨,這種人也配呆在斯萊特林?」一個女生不以為然地說,眼睛倒是盯著格蘭芬多的西裏斯牢牢不放。


    「她才不蠢呢,她身邊還釣著那個小雜種呢,身體那麽差,倒是敢招惹兩個男的——」另一個女生咯咯咯地笑起來。


    「布萊克又不傻!我聽說,他早就嚐過味道了,上次還在休息室裏說她身體差,滋味倒不差——」


    說話的男生最後一句話終於還是沒有說完。


    因為他被斯內普打了。


    誰知道呢,一向被別人挑事的斯內普居然也有主動打人的一天,斯內普自己也覺得詫異。但是拳頭已經狠狠砸上了那個人的臉,他感到一股憤怒幾乎充盈了胸腔,就連鑽心剜骨都在一瞬間閃過他的腦海。


    「你不該打人的。」她說。


    「又不是因為你。」他幹巴巴地說,其實就是因為她。


    「打人也不能解決問題吧。」她輕聲說,手裏給他削了個蘋果,卻忽然「啊」了一聲,斯內普側首一看,削到手了。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他嘆氣。


    「……」她低頭沒說話,拿嘴吮著手指。


    突然,她說:「西裏斯真的說過那些話嗎?」


    斯內普被她一嚇,手上的蘋果差點掉下來,震驚地看著她:「你聽到了?」


    「嗯。」


    「……」他動了動嘴唇,他其實是知道應該沒有的。正所謂最了解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敵人,他對於布萊克也算是十分了解。這人看上去和大家打成一片,其實心裏頭傲氣著呢,除了波特,恐怕是不可能往外說這些事的。而且,他低頭繼續削蘋果,他知道布萊克其實是喜歡辛西婭的。


    這樣的布萊克會說這種話嗎?怎麽可能。


    但是斯內普停頓了一會兒以後,說出來的卻成了:「大概是真的吧,他不就是那種人嘛。」


    辛西婭的手忽然撫上了胸口,對著他蒼白地笑了笑,走出了醫務室。


    後來,斯內普為每一點和辛西婭相處的日子後悔時,格外地為這句話追悔莫及。


    辛西婭身體不好——這件事誰都知道,光是看看她羸弱的身材,總是蒼白的臉頰,時常響起的咳嗽聲,還有時不時捂著心口彎腰的動作,大家都會心裏懷疑她要沒幾天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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