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上闌珊。

    溫潤如玉的月光斑駁地灑了一地,將整個禦書房都籠上了一層溫和的暖意。

    略帶恍惚之色的蘇汐抱著身子坐在軟榻上,她微仰著頭,看著高掛在半天的圓月,耳邊似乎又傳來了皇後的聲音——

    “那日妹妹你失足掉水時,確實是紋衣那丫頭將你救起來的。因為本宮在前往五台山之前就吩咐過她要暗中保護你,你也知道,你的性子太過急燥,這蔓貴嬪可是整日在想著抓你痛腳的。”

    “至於妹妹你說她等了很久才出現,本宮就不是很清楚了。或許她是小心起見,你要知道,這皇宮裏到處都是眼睛,如果被人發現是紋衣救了你,那麽接下來,她可就有被人滅口的危險了。”

    “而離葉亭本身並不希奇,希奇的是圍在它周圍的那圈純白的百合。想必妹妹你也發現了吧,這青綠池水裏映著的可是泛著紫藍的百合瓣,而那些百合正是‘她’遣人栽種的。”

    “所以,妹妹你說‘她’是不是真的會什麽妖術呢?”

    “如果妹妹真的想靠這個‘真相’來徹底打倒蔓貴嬪的話,本宮勸你最好還是去問問紋衣那丫頭吧,那日的始末,隻有她最清楚。”

    “騙你?妹妹可真是愛說笑,如今本宮這假懷孕的事隻怕也快包不住了,而那‘鈴蘭’可是牢牢的地將我們倆栓在了一條繩上,所以在這皇宮裏妹妹與本宮還得相互扶持才是呢。”

    “這幾日本宮也得好好養養,至於皇子流掉的事,明日本宮自會向皇上和太後說明這事是本宮自己不小心所致,與妹妹毫無關係。”

    “還有,請妹妹轉告宰相大人,若是國舅有絲毫差池,那麽本宮也定不會坐以待斃的!”

    “砰”地一聲震響將蘇汐從迴憶裏拉了出來,轉過頭一瞧,卻是龍珞將一杯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呆愣了一下,蘇汐旋既起身,繞過四處開花的茶杯,她站定在滿含怒氣的龍珞的麵前。

    “怎麽了?”

    看著雙眼亮如繁星的蘇汐,龍珞滿腔的怒火終於消失了一半。一把攬過蘇汐,將頭埋入她漆黑如夜的發絲間,他的情緒才稍微平複了一些。

    滿麵痛苦之色的蘇汐推了推快將她摟得窒息的身子,這家夥到底是怎麽長的,力氣這麽大?無奈該具身子的主人一點反應也沒有,蘇汐吐吐舌頭——

    “誒,我都快要給你——”

    一語未畢,龍珞冰涼的唇畔已欺上了她嬌嫩的紅唇,硬生生地堵住了她的後半截話。

    站在案桌旁的小靈子識趣地立馬埋下了頭,嗚嗚~~~這裏還有人拉,注意一點影響嘛!

    待蘇汐覺得自己都快被吻得窒息了時,龍珞這才滿意地放開了她。看著蘇汐滿麵的紅暈,他輕扯唇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這是懲罰。”

    懲罰?她做錯了什麽嗎?

    腦子還沒轉過來時,龍珞將他俊美得猶如神祗般的臉湊進了蘇汐嬌俏的小臉,隨即魅惑的嗓音直直傳入了她高度發紅的耳朵——

    “以後隻能叫我‘珞’。”

    珞?這個字讓蘇汐渾身突兀地一僵,她想起了‘她’每次叫這個字時那一臉幸福的表情,那樣的深情,如今都一去不複返了麽?

    ‘她’的珞,已然忘記‘她’了麽?

    思及此,蘇汐的心裏沒來由地一慌,突兀地想起,‘她’曾給她的心下過禁製,使她不能愛上珞。那麽如今,她的心,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上珞了呢?

    看著一臉茫然的白衣女子,龍珞劍眉微擰,“在想些什麽?”

    突兀響起的冰寒聲音將蘇汐拉迴了現實,唇角一勾,她輕笑道,“沒什麽,隻是好奇你剛才為什麽發那麽大的火?”

    將她所有表情盡收眼底的龍珞,皺眉看了她一會兒,淡淡道,“隻是一道無聊的奏章而已。”

    無聊的奏章?隻是這樣簡單麽?

    蘇汐懷疑地盯了龍珞幾秒後,她突然迴過身,拿起了那道攤開在案桌上的奏章。待龍珞迴過神來時,一襲白衣的女子已是麵色蒼白如紙。

    “汐兒?”龍珞擔心地叫著眼前一臉恍惚之色的女子。

    “都是那個該死的霍元!”龍珞憤憤地想著,說什麽‘後妃誤國’,‘景妃德行失儀’,居然奏明要他不可沉迷女色,還得必須將景妃攆入冷宮!

    簡直是膽大得到了極點,若不是看他手握重兵,在對付老狐狸還頗有些用,否則在這奏章呈上來之日,便是他的死祭!

    誰要敢傷害他的汐兒,那就付出生命的代價吧!!

    而這邊廂臉色慘白的蘇汐腦子裏卻是突然閃出了無數個念頭——

    她竟忘記了他是當今的皇上!一個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他是整個皇朝的主宰者,那麽他能這樣護她到幾時?

    如今他似乎已有了對付宰相歐陽大人的計策,若是宰相一倒台,所謂樹倒猢猻散,到時,身為歐陽二小姐的她,隻怕也會成為眾矢之的,這景妃娘娘的位置,她還能坐穩麽?

    即使珞使用至高無上的皇權護著她,那麽像小鳥一樣失去了自由的藍天,她還能幸福麽?

    還有當初那麽受他寵愛的‘她’,也不是這群鬥爭中的犧牲品,而自己難到會比‘她’更能得到他的喜歡麽?

    她不確定!是的,她懷疑了,‘她’說過對她的心下過禁製,既然她現在也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他,那麽她是不是不該就這樣沉迷到他的深情裏?

    纖長的睫毛覆下,在她白皙的臉龐上投下一道濃黑的陰影,蘇汐埋首死命地盯著自己的腳尖,腦中一片混亂,矛盾的心情惹得她心情異常的低落。

    而這邊廂的龍珞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似乎又籠上了一層細碎的憂傷,劍眉又下意識地擰了起來。將她柔弱的身子攬進自己的懷裏,龍珞心疼得無以複加,“告訴我,你還是放不下他麽?”

    “恩?”蘇汐詫異地抬起頭,溫暖的燭火陰影裏,龍珞俊美得猶如神祗的臉隱隱透著不安和一絲絲淒然的希冀。

    將她摟得更緊了些,龍珞略帶疲憊的聲音從她的發絲間透了出來——

    “不要再像‘她’一樣離開我,不要再讓我承受一次椎心的疼痛。汐兒,答應我,好不好?”

    沒想到龍珞會將這麽脆弱的一麵暴露在自己的麵前,蘇汐驚怔地扯扯唇角,“珞——”

    “好不好?”這時的龍珞像個小孩子般,固執而倔強地一定要聽到她的迴答。

    蘇汐輕輕點頭,如果他是真的愛她,而不是作為‘她’的替身,那麽她是不是就應該知足了?

    “珞,能告訴我紋衣的下落麽?”

    “你問她做什麽?”剛才還沉侵在感受到她點頭帶來的小小幸福中的龍珞,一聽到這話,聲音又驀地冰涼起來,“那奴才竟敢將朕的話當作耳旁風,根本就不值得你為她求情!”

    “求情?”蘇汐從龍珞的懷裏掙紮出來,雙眼直視著他道,“你把她怎麽了?她沒犯什麽錯啊?”

    “還沒犯錯?”龍珞輕哼一聲,轉過身來,噴火的視線突兀地碰觸到站在一旁的小靈子,他忽地朝他吼道,“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跟朕滾出去?!”

    已經將周圍的聲音自覺屏蔽的小靈子,剛一張耳便聽到龍珞暴嗬的聲音,嚇得他的雙腿直發軟,一邊顫聲叫著“奴才告退”,一邊哆嗦著雙腿恭身退出了大殿。

    一直處於安靜狀態的蘇汐微蹙眉,等著龍珞的繼續。

    沉默了良久後,龍珞略帶懊惱的聲音突地響起————

    “我看那丫頭頗為機靈,本想叫她好好保護你,卻沒想到她竟然給你惹下這麽多事,所以那晚我便讓小靈子將她遣入了浣衣局。”

    “是這樣啊。”蘇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麽,我現在能去看看她麽?”

    “現在?”龍珞輕挑眉,“已然夜上闌珊,現在我最愛睡覺的汐兒不是該休息了麽?

    休息?蘇汐額頭上頓時閃出n根黑線,右眼一陣猛跳後,她幹笑著一步一步向後倒退著,“那個什麽,珞,嗬嗬,我好象有蠻久沒迴若霏殿了,姑姑肯定會擔心我拉。所以——”

    “所以什麽?”龍珞欺身上前,細長的雙眼裏彌漫著濃濃的危險氣息。

    看著麵前這張俊美得過分的臉,蘇汐花癡般地吞了吞口水,說話竟也結巴起來,“所以,所以——”

    將近兩分鍾的時間,處於花癡狀態的蘇汐依舊在喃喃地重複著這倆字。

    真是的,這張臉到底是不是整過容的?否則這純天然得可過分了些!!

    就在蘇汐憤憤地想著時,身子卻突地一騰空。待反應過來時,她已被摔在了散發著一股奇異香味的龍床上。

    呃,這個,她是不是該立馬跳起來,然後來個什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可是這床似乎太軟了些,很適合休息耶,今天忙了一天,骨頭似乎都散了。呃,越來越困了。兩秒鍾後,蘇汐已急不可耐地率先與周公下起了圍棋。

    滿臉寵溺微笑的龍珞在蘇汐光潔的額頭上留下了溫柔的一吻,隨後他將她嬌小的身子攬入懷中,唇角掛笑地閉上了眼。

    窗外,皎潔的月光傾灑一地。

    然而九萬尺的高空裏,卻是雷聲鼓鼓,似乎正在醞釀著一場驚天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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