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渾黑一片,心痛的感覺像一簇奔騰不息的潮水在她的身體裏蔓延。口中喃喃地叫著“陌”,一襲白衣的女子緊閉著雙眼神色痛苦地搖著頭。

    “果真那麽喜歡他麽?”眼中莫名流露出淡淡憂傷的龍珞神情複雜地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輕輕地將她的手握在掌中,龍珞的腦海裏突然浮出了那抹他始終壓在心底的身影。

    皎潔的月光透射進來,朦朧中他似乎被拉入了一個虛幻的時空。

    那樣遙遠而美好的歲月啊。

    虛無的月光下,龍珞冰山般俊美的臉上突地飄來一絲絲溫暖,連眼底那濃得抹不開的陰兀都浮出了笑意。

    也是那片如畫的櫻花林啊。

    飄逸的薄紗,曼妙的舞姿,傾國傾城的容。

    ‘她’語笑嫣然地喚他“珞”,如黃鸝般清脆的嗓音曾經是那樣的令他迷戀。龍珞的眼神漸漸渙散開來,似乎他又沉醉到了那樣愉悅的日子裏。

    可是,‘她’背叛了他!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背叛了他!!

    刹那間,龍珞溫柔的眼神突地變得陰狠,連握著蘇汐的手也漸漸發力,修長的手指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一層森然的寒光。

    “痛。”蘇汐吃痛的抿緊唇角,毫無意識地睜開眼來。

    床塌邊,一襲白袍的龍珞像是陷入了什麽可怕的迴憶中,連那雙寒冰似的眼也似乎沒了生氣。

    蘇汐撐著疲倦的身子,本想坐起來,卻感覺手被緊緊地握住。清亮的雙眸頓時向床邊的龍珞看去。

    他似乎在極力地壓抑著什麽,連額上都布滿了一層細碎的薄汗。握著她的手的手冰冷異常,那樣刻骨的寒意,刺得蘇汐渾身一激靈。

    他到底在怨恨什麽?

    蘇汐的腦海裏頓時閃過剛才的情景——

    反抓著龍珞的手,她騰地咆哮道,“陌怎麽了?你把陌怎麽了?!”

    刺耳的驚怒聲終於將龍珞從那傷痛的迴憶中拉了迴來,對上蘇汐噴火的雙眸,他劍眉微攏,“你覺得我應該把他怎麽了?”

    “如果你敢傷害他,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如果陌有什麽事,她要怎麽活下去?

    話裏的決絕終於將龍珞心底的那絲溫柔給驅散了,兩指騰地攫住她的下顎,怒吼道,“他究竟有什麽好?!我給予你的一切難到還不能讓你感到滿足?!還是你心機深沉地想要利用他來打垮我?!”

    許是被龍珞的怒吼給嚇住了,蘇汐滿腔的怒火居然全沒了蹤影,望著那張與陌有幾分相似的臉,喃喃道,“為什麽?是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麽。為什麽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想要留在他的身邊?為什麽像他那麽好的人會喜歡上我這樣一抓一大把的人?為什麽呢?究竟是為什麽呢?”

    看著她恍惚的神情,龍珞的心裏突然抽痛了一下,然而攫著她下顎的手指並沒有鬆開,逼著她正視著自己的眼睛,他麵色陰冷地威脅道,“若不想他有什麽閃失,就給我好好地待在宮裏!今夜的事,不準向任何人提起!!”

    渾黑的蒼穹裏,孤月冷冷地攏著大地。

    翌日。慈寧宮。

    淡金色的陽光塗滿整個宮殿,心情極佳的太後正慢條斯理地修剪著一盆月季。

    殿外,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許公公聞聲走了出去。一臉凝重的小安子湊進許公公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便匆匆地退下了。

    “怎麽了?”太後連看都沒看一眼許公公,似是不意地問道。

    許公公藏起滿臉的喜色,急步走到太後身旁,小聲道,“娘娘,景妃似乎與玄親王有染——”

    “放肆!”太後陰沉著臉迴過頭來,怒斥道,“這等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

    許公公忽地變了臉色,慌忙跪下道,“娘娘息怒,奴才也是聽人胡說的!”

    太後這才稍微緩和了臉色,淡淡道,“以後這些事,都不要再往哀家這傳。哀家老了,不想再參與到這些俗事中。”

    看到許公公欲言又止的神情,太後又道,“你還想說什麽?”

    許公公恭敬地磕了個頭,方道,“奴才是為娘娘不值!”

    太後波瀾不驚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惱恨,不過頃刻間又恢複了淡淡的神色,“爭得太多又有何用?哀家如今一心隻想參佛,後宮的事,哀家不想再過問。”

    “可是,娘娘,蔓貴嬪還在冷宮裏等著您去救她。”眼見太後雲淡風清的樣子,許公公忙不迭地提醒道,“而且,若景妃她‘紅杏出牆’這件事是真的,而皇上還置之不理,那我們堂堂鷹儀皇朝豈不是要被歐陽家族所把持?”

    “放肆!”太後厲嗬道,“你這奴才,今兒是想掉腦袋麽?!”

    然而跪在地上的許公公卻絲毫沒有慌張,迎著太後質問的眼神,他再接再勵道,“太後明鑒,奴才隻是為冷宮的蔓貴嬪不值,為娘娘您不值!他歐陽家何德何能,要娘娘您屈居他之下?!”

    “是為哀家不值?還是為你原來的主子不值?”太後冷哼一聲,“別以為哀家什麽都不知道!”

    許公公心裏一窒,想不到這老妖婦竟看得這般透徹,誠惶誠恐地磕了下頭,他顫抖著迴道,“娘娘言重了,奴才一心隻為娘娘!”

    “罷了。”太後輕歎一聲,“當年的事,哀家也做得絕了些。如今,隻要你少動些歪腦筋,這‘首領太監’的位置絕不會落到他人手中。”

    “奴才謝太後隆恩。”許公公陰沉著臉埋首,待抬起頭來時,已是滿麵諂媚的笑。

    太後沉吟良久,方道,“眉兒的事,頗有些麻煩。但也不是無路可走,因為玉瑤,皇帝也不可能讓她在冷宮待得太久——”

    ‘玉瑤’兩個字,驀地將許公公的臉上染上一層殺意,但瞬間卻又消失不見。

    似乎並沒注意到身邊奴才的異樣,太後若有所思地繼續道,“若是哀家沒有猜錯,皇後這時有喜,也並非那麽簡單。現如今,你就隻管陪哀家好好地待在慈寧宮念佛吧。”

    言畢,太後的唇角忽地揚起,“有場好戲,就快開鑼了。”

    “奴才遵旨。”

    荷花池。

    嫩綠的荷葉在金色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朝氣蓬勃。

    一襲嫩綠宮裝的芫昕低垂著頭,急急地向假山旁的人影走去。

    “公公,這麽急找奴婢來到底有什麽事?”

    背對著她的人影迴過頭來,許公公整張臉都隱藏在假山的陰影中,“你先告訴咱家,蔓貴嬪最近怎麽樣了?”

    芫昕疑惑地答道,“到沒什麽大的舉動,隻是時常坐在窗前發呆。”

    “那就好。”許公公略微放下心來,“今天咱家叫你來,是要告訴你,我們的計劃得先擱一擱。”

    “為什麽?!”芫昕震驚地看著他,為了這個計劃,他們付出了那麽多,現如今竟要放棄了麽?

    “小聲些!”許公公低斥,隨後又不放心地四處瞧了瞧,方道,“咱家的意思是緩期再實行,你這麽激動做什麽?!當前我們還是‘坐山觀虎鬥’吧,那老妖婦的心計似乎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這是什麽意思?”

    許公公茫然地搖了搖頭,“具體的咱家也不太清楚,隻恐怕蔓貴嬪被打入了冷宮,才是這真正鬥爭的開始。”

    不理會芫昕滿麵的疑惑,許公公陰冷的笑意浮上唇角,“這歐陽雲若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咱們當朝的皇後可不是盞省油的燈!還有那歐陽雲芷,咱家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們姐妹反目呢。”

    聽完許公公的話,芫昕隻覺得心裏一陣暢快,對他略微福了一下身,她神情嚴肅道,“奴婢先謝過公公對主子的大恩了!”

    許公公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臉上突地閃過一絲追憶,隨後他淡淡道,“別忘了,她也是咱家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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