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主位側邊的人,赫然是秦照庭!


    李郵無所覺,朝包間裏的所有人道歉:「真不好意思,路上堵車,我和言知來遲了一點,讓各位久等。」


    我落後他大半步,視線隻停留在秦照庭身上。


    主位還空著,李郵推了我一把,示意我坐過去,我看了秦照庭一眼,他視線不再對著我,而是看著進門處一個花瓶。


    我最終坐在了主位的另一邊,與他直接之間隔了一個李郵。


    「言先生先前一直沒露過麵,今天一看果然是氣度不凡,」秦照庭身旁的投資方率先道,「這怎麽說來著,一代勝過一代,年輕人果然是大有作為。」


    他將一張鑲著銀色邊的名片放在旋轉台上,傳遞到我麵前。


    我抬手拿了過來。


    「邱總謬讚。」我看了眼名片,對他說道。


    這種場合的互捧環節,我想應當如此。


    這位邱總對我笑了笑,不知是不是錯覺,這笑有些不太對勁。


    李郵道:「言知的能力確實是非常不錯的,不然也不會第一次創業就把書店經營得這麽好。」


    「第一次啊!」有人聽見了嘖嘖稱奇,「那真是有天賦的……」


    我囫圇點點頭,餘光一直落在秦照庭身上。


    他沒有在看花瓶了,而是在看桌上一盤前菜。


    是想吃嗎?


    又是花瓶又是菜的,總之不是在看我就對了。


    今天是我們與投資方的飯局,他也出現了,這是不是說明……他也是為書店注資的一員?


    李郵有事情瞞著我。


    我轉而看李郵,李郵好像心虛,一下就把臉轉開。


    我又看秦照庭,臉色淡淡,活像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像。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說一句話。


    「要我說,咱們這些人裏還是秦總有眼光,投資是要穩準狠,」那位邱總突然提到秦照庭,「您說是吧秦總?」


    「嗯。」


    我與他不過隔著一個李郵,那聲低啞的「嗯」穩準狠地落在我耳中,勾起一陣癢意。


    「秦總品味是真好,」邱總飲了一口杯中的酒細細品嚐,「存在這兒的酒比我以往喝過的都醇厚不少。」


    我後知後覺方才進門時就看見的那瓶酒屬於秦照庭。


    「言先生也試試看。」在我愣神間邱總已經替我斟好了一杯,放到我麵前,「慶祝你創業順利。」


    「他不太會喝酒,」李郵擋在我麵前,「我替他。」


    我快速地看一眼秦照庭,這已經不知道是進門後的第幾眼,然後默默接過李郵已經拿走的白酒杯,道:「沒關係,今天我可以喝。」


    我閉眼一飲而盡,酒液滾過喉管時無比苦澀,餘味也盡是辛辣。


    「言先生爽快!」邱總贊道。


    白酒後勁比我想像更足,我隻是喝了一小口,沒一會兒酒勁就上了頭,腦袋昏昏的連邱總又和我說了什麽都聽不清。


    「言知……」有一隻冰涼的手在桌底搭住我的小臂。


    我訥訥地低頭,是李郵。


    「你有沒有事?」他貼近來小聲問我。


    有事。沒事。


    我搖頭。


    邱總:「言先生創業如此成功,家裏邊那位應該也幫了不少忙吧?古語有言賢內助——」


    「我還沒有結婚,」我打斷他,想了想,又道,「不過有個喜歡的人了。」


    李郵踢了踢我的鞋,對我使了個眼神。


    我麵頰發燙,腦子裏像裝了一團亂麻。


    我不想看他。


    我想看秦照庭。


    借著酒意我直白地打量起秦照庭,把這大半年以來缺失的份額都補償迴來,想努力記住他此刻的樣子,想把他刻進心裏。


    「那可得抓把緊啊,」邱總說,「現在好女孩不多,言先生這樣的好男人也不多,你也適當提醒提醒人家,萬一人家是不懂你意思呢對吧?」


    秦照庭還是沒有看著我,他對一切都很無所謂。


    我突然有些厭倦了與邱總來迴往復的無營養對話,拿出手機指了指,對著眾人道:「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


    話語未落我便閃身走出包間,門關上之前便聽他們又聊開。


    其中有幾句落入我耳朵裏。


    「該不會是曖昧對象來查崗了吧?」


    「言先生這個年紀,也是該成個家了……」


    「……」


    我背靠著包間門,靜謐走廊裏能聽到那顆不安分的心髒咚咚跳動發出的聲音。


    衛生間是非常好的去處,對於現在的我來說。


    空間足夠的靜謐,能讓我平復那顆激動的心髒。


    我待得有些久了,李郵不斷發來信息尋找我,問我去了哪裏,為什麽接個電話需要這麽長時間。


    我自知將他一個人留在那應付投資方並不正確,但我也做不到立即從這裏離開迴到包間,去聞著那若有若無的古典沉木香氣與所有人高談闊論。


    白酒還在麻痹著我的神經,我洗了好幾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也無果。


    隻要包間裏的任何一個人來到衛生間就能將我的謊言戳破,隻要一個人就好。


    時間流淌無限變緩慢,馬桶是唯一能坐的東西,我坐在馬桶上,努力建立著促使我從這裏走出去的信心。


    外頭忽然來了人。


    腳步聲停了下來,我聽到外頭的人沉穩而有力地敲了兩下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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