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名正言順,無憂又無慮的陸家小少爺。


    但從他身上尚沒有散去的煙味來看,他大概是沒有那麽乖的。


    「問你話呢,你誰,來我家幹什麽?」小少爺語氣惡劣,對出現在家裏的不速之客異常排外。


    我淡淡開口:「我是你母親的客人。」


    「噢,大哥啊。」小少爺稍稍驚訝了一下,挑著眉上下掃視我,「你今天過來幹什麽?」


    「來吃飯。」他話裏帶著刺,我仍舊麵色不變。


    「不是不愛來嗎,」小少爺還是不敢把話說大聲,嘟囔道,「裝什麽呢……」


    我笑笑:「今天是個意外。」


    他嗤笑一聲,也不知在笑什麽,而後頭也不迴地要上樓去。


    我好心提醒他:「你身上的味道被你母親聞到不好。」


    他背影略一停滯,迴頭:「媽媽才不管這些。」


    很親昵的稱唿。


    林淑芸對於我直接走進宅裏這件事十分意外,據她所說她原本在挑選出席今日家宴的衣服,耽誤了一些時間,也沒成想我坐公交能來得這麽快。


    她好像很後悔沒有在我第一次來陸家時出門接我。


    我真心覺得這無所謂。


    今天的這場家宴上那幾個糟老頭子四叔五叔的都不在,我過得比想像中自在。


    美中不足的是陸莊在。


    林淑芸興致勃勃地向我介紹著這個家的家庭成員,剛才那桀驁不馴麵露不耐的小少爺,此時也一口一個「媽媽」的喊著,聲音裏像摻了蜜糖一樣甜,一點看不出剛剛隨時要對我惡語相向的樣子。


    設想了一下,讓我這樣對著一個女人喊「媽媽」……我是做不到這樣的。


    林淑芸口中我的弟弟和妹妹,他們或多或少和我長得有些像,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好像有某一個瞬間,我隱約找到了我的來處。


    然而這種感覺沒等我抓緊,轉瞬便逝去。


    飯後林淑芸將我叫進了書房。


    陸宅裏有許多間書房,這隻是其中一間。


    林淑芸小心翼翼地問我:「小言,今天的家宴,你感覺怎麽樣?」


    該迴答什麽?一般?感覺很好或很糟糕?


    其實我無感,如果硬要有所感覺的話,我希望那份蒜蓉大蝦少放蒜蓉,我討厭蒜味兒。


    我不答,這於林淑芸而言不影響她單方麵與我推心置腹,說著說著她便有些傷感。


    「你生活上有什麽難處可以跟我講,遇見了高興或不高興的事也可以和我分享,工作不好找的話我給你安排,你想迴家裏的公司也好,去幹你專業的東西也好,或者你如果不喜歡工作也可以不工作,我們家有足夠的資產讓你一輩子都吃穿不愁。」


    ……


    除去我不喜歡她這個因素外,林淑芸其實對我很好的。


    曾經無比擔憂的就業問題就這麽被林淑芸一句輕飄飄的話解決,我卻沒有什麽感覺。


    她像是要把前二十年的虧欠都加倍補償給我,想讓我成為和蜜糖罐裏長大的孩子沒有任何不同的人。


    可終究是不一樣的。


    小少爺小時候哭了一定有糖吃。


    小時候的言知沒有。


    現在的言知已經不是孩子了,也哭不出來了。


    我靜靜地注視著林淑芸眸中的淚光,沒有注意到書房門鎖傳來異響。


    等我反應過來看過去時,陸莊已經推門走進來。


    【作者有話說】


    棠棠來晚啦!!接下來預言一下,可能連更六天(小聲)


    ◇ 第82章 是不是有所疑問


    這偌大的宅子都在陸莊名下,他擁有這幢房子裏所有房間的鑰匙,想進去哪裏都輕而易舉,我對他的突然闖入無可奈何,警惕地退了幾步。


    林淑芸似乎有話要說,嘴唇微微張開又閉攏,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完,是陸莊在對她使眼色,她便不說話了。


    陸莊負著手,走到我對麵的沙發坐下。


    林淑芸給予我的是我在陸家唯一感受到的來自活人的溫度,陸莊不比林淑芸,他高高在上,似乎並不在乎我是螻蟻還是他的某個孩子。


    我時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不至於在他麵前露了怯。


    陸莊說:「我聽你母親說,你的畢業典禮在下周。」


    關於畢業典禮的事,這並不是由我主動告訴林淑芸的,而是某一天裏林淑芸和一眾富太太們聊天的時候,意外從某個富太太口中得知那家的小少爺與我同校,又由此得知這一年畢業典禮的舉辦時間。


    後來林淑芸有些緊張且興奮地向我求證,又問我方不方便讓她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那時她被我迴絕了。


    現在又由陸莊提起,是想怎樣?


    我不放鬆警惕,仔細觀察陸莊的每分神色。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陸莊繼續道,「我和你母親想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我頓時看向林淑芸,她眼神躲閃著,撤離前裏麵一閃而過慌張。


    靜默半晌,我問:「你們是我的什麽人呢?」


    陸莊蹙緊了眉。


    蹙眉又怎樣?


    動怒了?


    動怒又怎樣?


    我不怕他。


    秦照庭也經常這樣。


    這怕是上位者的統一標配,哪怕隻是一句話沒按著他們的心意說也要不爽,也要將人製裁。


    「你今天迴來參加了家宴。」陸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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