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沒想到的是,和京本人比他外表還乖,真從口袋裏掏出零花錢遞給他,沒有半點脾氣。


    雖然跟著他一直跑,卻努力不給他惹麻煩,總是安安靜靜跟在後麵,好像個不需要人照顧的小掛件。


    之後的種種,更加讓藺潯確定,他是特殊的。


    這個小孩一個人跑到從來沒相處過的父親家裏,每天無所事事沒有人管,隻一個勁跟在他身後,好像無論他做什麽都是可以相信的。


    這種被依賴信任的感覺藺潯並不陌生,他身邊的朋友對他多是真心,或多或少帶著崇拜。


    可是隻有在和京的身上,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好像沒有他就不行。


    這是他一直缺少的,也是跟和京待在一起後才意識到,他一直也很希望有人可以這樣對他。


    被和京帶迴家的那天晚上,其實他沒有睡著。


    老舊的房間裏很安靜,透光的窗簾撒入淡淡的月光,他依稀間能夠看見和京睡著後的臉。


    那時和京還沒長開,看著就是個小孩,睡著了顯得更乖。


    時而發出夢囈,還會喊他的名字,小手緊緊抓著他的一根指頭,像是生怕他又偷偷溜迴了那個沒人待見的家。


    那天晚上,藺潯在寂靜深夜中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後鄭重其事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默默在心底決定以後都要對這個弟弟好。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對和京有什麽責任,對他來說,和京隻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已經是治癒他的存在。


    他需要和京,在意和京是他的本能。


    沉悶的夜色下,藺潯在床上翻了個身。


    身旁的人已經熟睡,相較於他記憶中的稚嫩青澀,已經長開的五官柔和流暢,此時側躺麵對著他,一如既往乖巧。


    下意識伸手輕輕撫摸一下和京的臉,藺潯還是忍不住鑽進了他的被子裏,毫無阻礙將人抱在懷中。


    「唔……」


    懷中人發出一聲細微的哼聲,半夢半醒睜開眼看過來,眼底是很明顯的迷糊。


    「怎麽了?」


    聲音軟乎乎的,鼻音很重。


    「沒事,睡吧。」藺潯的手落在他背後輕輕拍打,心底翻湧著強烈的情緒。


    「哦。」


    和京的睡眠質量很好,短暫醒了一會兒便倒頭睡了過去,沒來得及多問什麽。


    -


    第二天一早,和京陪著老太太去樓下散步,藺潯一覺睡到大上午。


    起床以後看著雜亂的房間,索性準備動手收拾。


    在處理書桌下的箱子時隻覺得棘手,裏頭都是和京高中時的教材,整齊堆在裏頭,全都是灰塵。


    他準備將裏頭的東西收拾一下放進雜物間,可剛將最上層的書拿起擦淨,正準備放迴去,就看見底下放置著軟牛皮的老舊本子。


    藺潯印象曾出現過許多次,是他第一次送和京的生日禮物。


    當時他身上沒什麽錢,隻在精品店花幾十塊錢買了本看起來還算有儀式感的禮物。


    和京收到時卻很驚喜,好像得到了五百萬,抱在懷裏不願意鬆。


    如今再看見這熟悉的本子,藺潯也忍不住拿出來翻閱。


    翻開第一頁,右下角寫著和京的名字,底下還綴著日記本三個小字。


    日記?


    正準備往下翻的手指頓了頓,藺潯忽然有些猶豫。


    窺探別人隱私這種事,怎麽說都不太好。


    「……」


    和京迴家的時候眼睛有點發紅,後麵跟著的老太太卻是滿臉無可奈何。


    藺潯剛將房間裏的東西搬進小雜物間,出來瞧見這一幕有些詫異。


    見和京進了洗手間,他便也跟著進去,兩人擠在一起洗手。


    「怎麽了?」


    和京洗幹淨手,接過他遞來的毛巾擦擦臉,半天還是忍不住又紅了眼眶,轉身抱住了藺潯的腰。


    很快,他被輕輕抱住。


    「京寶受委屈了?」


    和京將臉埋在他懷裏,搖搖頭,半晌甕聲甕氣道:「姥姥剛才說等她走了以後,讓我把這裏的房子賣掉……」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就帶上了明顯的哽咽。


    藺潯抱著他的力道大了些,俯身又在他額角吻了吻,低聲道:「姥姥現在身體很好,這種事不用太擔心。」


    「我知道,可是我一想到姥姥以後也會……」和京說不下去了。


    母親離開時他年紀尚小,對於一切都沒有記憶,這些年來家人的關愛都隻從姥姥的身上感受到,他不敢想像如果姥姥不在了,他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


    那樣的話,他就要沒有家人了。


    知道老太太還在外麵,他不敢哭出聲音,隻有極輕的抽泣聲。


    「姥姥年紀大了,隻是提前和你囑咐這些,你從小就是乖寶寶,明白姥姥的意思,對嗎?」


    雖然他並沒有將心裏想的話完全說出來,但藺潯顯然是猜到了。


    他沒有說話,藺潯便又道:「況且這裏的房子很好,我們逢年過節都要迴來陪姥姥,等京寶老了也要迴家住,對不對?」


    這話完全就是哄小孩的語氣,一下子讓和京有點想笑。


    但他這會兒完全笑不出來,隻能從藺潯懷中抬起頭瞪過去。


    睫毛漆黑濕潤,襯得那雙還含著水光的眼眸清澈分明,惹得藺潯忍不住抬手替他擦拭眼角。


    「這副樣子,好像我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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