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蔣自明是信的,畢竟這麽久以來,他們兩人待在一起,隊長一直被拿捏得死死的,不禁嘖了一聲。


    然而在開飯時,在蔣自明圍著桌子倒酒,看見鬱酌也舉著杯子伸出手後,頓時苦起臉:「祖宗,他雖然管不了你,但肯定能管我們,要是你喝的東倒西歪的迴去,隊長非削死我們不可。」


    鬱酌眼尾微微一抬,冷白的臉也因為熱氣顯出幾分顏色,聞言,手卻沒收迴去,反而更往瓶酒湊,「瞧不起誰?你們都喝趴了我也不會醉。」


    一聽他這話,旁邊汪和倒是先來勁了,末世前花天酒地的鬥誌被激了起來,熱血上頭,哎喲一聲,習慣性一拍桌子:「喝!讓他喝!」


    餘思瑩掰正他的腦袋:「喝什麽喝,鬱酌的身體情況你不知道嗎,喝出問題怎麽辦。」


    「我真的能喝。」鬱酌堅持不懈地舉著杯子,可憐巴巴,「沒問題,放心。」


    「真的可以?」餘思瑩目光懷疑,繞了一圈後看向楊茴,朝她確認。


    楊茴:「可以是可以……」


    汪和:「這不結了嗎,給他喝吧。」


    爭來爭去,沒辦法,這酒最終還是讓鬱酌如願以償地喝上了。


    餘思瑩用手指比劃出一段距離:「隻能一點點。」


    鬱酌立刻點點頭。


    桌上幾人話都不算少,吃飯間,很快就亂七八糟地聊了起來,話題從白天出任務時的瑣事跳到最近天氣很好,又跳躍迴末世之前各自的生活。


    燈光明晃晃地映照上桌麵,色調偏暖,半透明的玻璃反射出模糊人影。


    汪和就坐在鬱酌旁邊,半晌,不經意地瞟他一眼,下意識就想起來一件事。


    兩人剛認識時,鬱酌在商場樓頂發現了他,他也得以從喪屍群的圍困中逃生。


    當時他就隱約覺得對方眼熟,心中有所懷疑,隻是很快就被他的一句「父母雙亡」打消了念頭,半夜還坐起來想自己真該死啊。


    然而直到和鬱還崢碰了麵,又經歷了之後的種種事件,汪和就是想裝傻也不得不明白過來——自己當時還真沒認錯人。


    「哎。」


    他戳戳鬱酌的手臂,心裏想著,就把話問了出來,「我們以前就見過吧,你那時候幹嘛不承認……」


    「沒什麽好說的。」


    見他問起,鬱酌也不意外,眨了眨眼睛,表情不變地補充道,「再說了,我也沒騙你啊,我爸媽真的去世很久了。」


    汪和:「……」


    這能一樣?


    他張了張口,又頓住。


    一時沒話說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們的對話。


    蔣自明樂了,問汪和:「你們以前真認識啊?」


    「少爺他以前……是什麽樣的人。」


    話一出,汪和卻又是一頓,像是被對方問住了。他表情難言地變了變,欲言又止好半天,心裏默默道,那可是大不相同啊。


    鬱酌顯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沒說話,隻笑眯眯地看他。


    被他這樣一盯,汪和幹笑兩聲,原本模糊的記憶陡然間變得清晰。


    氣氛到這兒了,他酒意上頭,惡從膽邊生,低聲說:「他那時候可比現在難伺候多了,真的,簡直就是個混世魔王。」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麵就容易多了。


    「你們是沒見識過,就我們認識的這一大圈人裏,根本沒人敢招惹他,一點不順就能鬧得人仰馬翻——」


    汪和的話一點兒沒誇張。


    末世之前,鬱酌正處於盛氣淩人的青春叛逆期,打扮招搖,處事也招搖,整個人看一眼就極具攻擊性,又讓人移不開眼睛。


    不對。


    說著說著,汪和又發現了什麽,遲疑間看了鬱酌一眼,正好對上對方的視線,猛地驚覺——他好像現在也是這樣。


    燈光柔和,幾縷淺色傾灑至臉龐。


    鬱酌眼瞼下投射出小片陰影,他語調不滿:「幹什麽幹什麽,也沒有這麽嚴重吧。」


    說實話,鬱酌覺得自己以前性格也挺好的,和現在沒區別。


    他揚起眉,半真半假道:「那些人有事求我,所以討好我,不付出點什麽就把事辦成了,世界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汪和被他這幅神情晃了一下視線,思考之下,居然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也有道理。


    操。


    話題很快被帶了過去,而另一邊,段煊這一進去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到暮色沉沉,終於過來接人。


    剛一進屋,他視線移動著四處尋找,下一秒,一個滿身酒氣的人影就撲進懷裏:「段哥。」


    「來晚了,抱歉,沒想到會耽誤這麽久。」


    和其他人打了聲招唿,段煊扶了鬱酌一把,剛背過身,對方就熟練地用手環住他的脖子,帶著熱意的,沉甸甸的重量壓上來。


    周身樹影模糊,路燈明滅,月色洋洋灑灑地鋪滿路麵。


    屋裏的暖氣蒸得人臉熱,直到出了門,溫度才逐漸散去,鬱酌眼眸潤亮,沾染著酒意,連蒼白的皮膚也有了生氣。


    「怎麽喝這麽多?」


    唿吸掃過頸側,段煊背著他,語氣帶上幾分笑,微微偏過頭,「喝醉了嗎?在你完全好轉之前,不能再喝這麽多了。」


    「沒有。」


    鬱酌小聲和他咬耳朵,「喝什麽醉,我千杯不醉。」


    說是千杯不醉,他嘀嘀咕咕了好一陣,然而還沒等迴到房間,就已經逐漸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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