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完全融化幹淨,露出灰黃的地麵,混雜血跡,腐肉成了開春後各種植物的養料,氣味刺鼻,蔣自明嘴裏罵罵咧咧,一刀紮死一隻喪屍,又忍不住去看鬱酌。


    對方從前總是蒼白著臉,多走兩步就累了,看著病懨懨,一碰就碎似的,現在卻變得活蹦亂跳,雖說還是喜歡犯懶,但臉色確實紅潤許多,上迴直接捏碎喪屍頭骨的畫麵還歷歷在目,其他人多少都有些不習慣,除此之外,更多的也是難以置信。


    之前他們還偷偷討論過,在會議室聊了半晌,蔣自明忍不住說:「都這樣兒了,鬱酌一開始明顯就是裝的吧?肯定就是想混進我們隊伍裏!」


    李桐時沒吭聲。


    餘思瑩看他一眼:「為什麽要裝,他這麽能打,又幹嘛非要來我們這兒。」


    「這還用問。」蔣自明儼然十分了解,「你是不知道,之前我和隊長出任務的時候就碰上過他,鬱酌肯定就是看上隊長了,才想方設法地來增加相處的機會。」


    他接著又嘖嘖道,「就是不知道他和柯謹那事兒是不是真的,但我看隊長成天黑著臉,恨不得把人丟出去,估計八九不離十。」


    他連蒙帶猜,乍一聽沒什麽問題,餘思瑩卻是不怎麽信。


    別說她了,換做誰看到他們相處的狀態都會覺得蔣自明說的不靠譜:「照你這麽說,我怎麽覺得隊長才是整天恨不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一秒鍾都沒法分開的人。


    你這話反過來說,可能還真實點兒。」


    蔣自明噎住一瞬,悻悻地半晌沒出聲,隨即想到什麽,又道:「不過,我是真沒看出來啊,你是不知道那天少爺手有多狠,骨頭都成渣了……」


    實際上,餘思瑩也沒來得及調整心態,此時下車清理怪物,她習慣性地想護著點鬱酌,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不需要,剛轉過頭,下一秒,她就看見鬱酌刺中一隻靠近的喪屍,手法熟練,動作間是說不出的淩厲和漂亮。


    然而很快,對方一收起刀,就立即蔫下來,被段煊安置好,半晌,他又皺著眉說了句話,段煊就擦幹淨他的手上的血,兩人又親熱地靠在一起——


    餘思瑩:「……」


    她抹掉臉上的血,立刻收迴視線。


    喪屍並不多,清掃很快就結束。


    交換信息後,對麵領隊的陳林之前和段煊幾人一起出過任務,主動邀請:「我們也是出來找物資的,已經打算迴基地了,距離不遠,要是你們願意,可以順便一起過去休息休息。」


    「隻不過……」話說出口,她話語又一頓,臉色顯出些許嚴肅和沉重,聲音消弭在空氣中。


    「怎麽了,基地出事了?」段煊擰眉。


    「不是。」


    陳林將武器收好,看向眾人,作戰服沾著血,氣勢冷然,半垂下眼,目光微淡。


    她說:「沈隊他,已經去世了。」


    話語傳進幾人耳中,氣氛頓時凝重了些,沉甸甸的瀰漫開來,鬱酌聞言也猛地一頓,抬了抬眼,有些不敢相信。


    雖說他們沒有特別熟悉,但沈暮山曾經卻算是鬱酌的隊友,一起訓練過,甚至還在不久前出手幫了他,鬱酌沒想過,當他再一次聽到消息,得到的會是對方的死訊。


    他們最終還是跟著去了一趟基地。


    末世以來,大部分基地附近都會開出一塊墓地,用於埋藏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的人,也方便其他倖存者探望自己的家人。


    沈暮山也埋在這兒。


    墓地很大,往遠處看是一大片數不清的墳包,鼻翼間充斥著潮濕的泥土味,以及令人感到熟悉的,屍體腐爛的味道,讓人情緒壓抑。


    雖然平時外麵也常有這種味道,但那時鬱酌也隻是覺得難以忍受,而現在氣味陡然濃鬱起來,他卻隱約覺得異樣,手指不由得緊了緊。


    「他……」


    鬱酌張了張口,「他是怎麽死的?」


    陳林聲音放輕幾分:「現在這樣的環境,還能是什麽原因呢?」


    隻是在極其普通的一天,悄無聲息地被喪屍咬了,接著又悄無聲息地死去——十分普通的死法。基地裏曾經受過他照拂的人悲慟地灑了幾滴淚,而後選出新的首領,生活迴到正軌。


    其他人都安靜片刻,一時間沒人再說話,卻好像從那個簡易的墳包中看見了自己的結局。


    站定半晌,眾人打算離開,鬱酌轉過頭,卻在不遠處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是鍾蒼穹。


    想起之前對方麵對沈暮山時的濃烈狠意,鬱酌腳步一頓,不明白他的來意,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麽時,卻被段煊攥住手腕。


    段煊顯然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兩人之間就有衝突,於是下意識警惕幾分,其他人也不動聲色地做好防禦的準備。


    然而對方隻麵無表情地朝這邊看了看,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頭髮短得能看到青白的頭皮,頸間的傷疤十分突兀,隨著他的動作隱藏在衣領中。


    鍾蒼穹什麽也沒說,沉默地站了半晌,隨後轉身離開。


    「他——?」


    陳林卻好像習以為常:「他常來。」


    「可能是沒能親手殺了沈隊,覺得不甘心吧。」


    -


    硝煙還未開始就驟然停歇,眾人沒在這兒過夜,稍作停留便繼續出發。


    也許是受到剛才情緒的影響,夜晚到達休息點,安裝好警報器後,段煊卻神色鄭重,將鬱酌拉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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